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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我的自我,我的搭档。[1/3页]

  诸君,久违。

  我是棘刺。

  现在是我进入藏室的第几天?我记不太清了。

  大脑像一台过度运转的机箱,嗡嗡的高热中连芯片都快被融化。人热的发晕,意识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一片黑暗的视野前还残留着上一刻观看到的明艳画面——脱离海平面高悬于天的日轮,大笑着扑过来高喊愿赌服输的黎博利,以及那根被折下的耳羽。

  然而抓住尤余体温的羽毛的那一瞬间,我眼前忽闪,再次被踢出回忆。

  “啧…吊人胃口……”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探手去触摸平放在制作台上的剑。

  耳旁似乎还能听到极境明快的声音,叽叽喳喳一刻不停,最吵人的鸟类都比不上他。目前想起的记忆里这家伙几乎占比100%,出场率高的离谱。

  “呼……”

  我弯腰,额头抵住冰凉的剑身,躁人的热度这才舒缓一丝。

  脑中不由自主再次回想起那张极为在意的脸——那个年幼的、与『六星干员棘刺』无比相像的脸。

  太像了,无论是语言习惯还是行为处事,都……太像了。

  我明白,既然使用这具躯体,那向他逐渐靠拢是必然。但只要自我人格完善坚定,我相信我的内核不会变化。

  然而,那时的我做到了吗?

  铁锈味的液体从鼻尖滑落,我甩甩头,直起身,指尖有频率地敲打剑身,一点点复盘。

  那副连自我都几乎丢失掉的模样绝非毫无缘由,倘若我真正穿越的节点真的是在十几年前……

  一朝从行动自如的成年人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或婴儿,面对一个与上辈子炯然不同的危险世界,终年被困在基地里。

  我尝过自由是什么滋味,知道所谓的保护与囚禁无疑,我不可能忍受往后的人生都活在狭小的方寸之地。

  我反抗的唯一倚仗……恐怕只有这具躯体曾经的主人留下的一切战斗本能和技艺。

  若想有尊严的活,便只能以他人的色彩涂抹已身。

  “………”

  敲打声停顿,指关节缓缓蜷曲,我握拳抵按住剑身。

  再看看我当时所处的形势环境,听闻到的外界消息全是海嗣造成的种种灾害和疲于奔命的深海猎人,高压的氛围时刻压抑神经。

  而基地内也不简单,披着研究所外皮的深海教会和深海猎人或许敌对,但在对我的问题上他们暂时达成了共识。也就是说,二者对我的身世都心知肚明。

  这就牵扯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已知:我这辈子的父母有一位是海嗣神。

  问:海嗣神的子嗣为什么会在深海猎人的基地里?

  汗液流进眼洞,我闭了闭眼,虽然此时这个动作毫无意义。

  会是深海猎人们从海嗣手里夺走了我吗?我丢失后海嗣神为什么没有做出任何行动甚至还放任我在基地成长?教会和猎人各自对我持有什么态度?这二者为什么在基地里诡异地达成了平衡的局面?

  ……完全不明白。

  现在的我都看不清这纷杂旋涡下的真相,当年的我恐怕更不清楚原因。但我绝对隐隐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感,不然也不会急切地想要踏上战场,与海嗣厮杀可不是儿戏。

  我这么做的目的不难猜测,研究所和深海猎人都不允许我离开基地,那么直接逃跑是不可行的,只能在限制内尽量争取条件。

  成为深海猎人,便能以出任务的理由拥有光明正大离开基地的权利。

  而要成为猎人,强大的战斗力不可或缺。

  由此,问题回到原点。

  那时的我只有拼命去接纳『六星干员棘刺』的所有这一个选项。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莫名的即视感,这情形跟六年前我刚加入港口黑手党时所面临的困境不是一样吗?

  唯一的不同是我有红叶姐一直陪伴,而那时的我……回想着记忆里那张年幼的脸,我推算年龄……我遇到极境时大概七、八岁?

  得出答案的那一刻,我顿时默然。

  怪不得。

  七年,我竟然孤身一人在那个基地里被困了七年。

  别说心理问题,没憋出更严重的毛病都算好的了。

  要命……

  我终于能理解那时候我的心理状态,无怪我能和极境迅速亲近起来,共同的遭遇天然在心理上拉近了距离。

  再看极境的性格,心性坚韧——极境的年龄似乎比我大,他可从来没出过那个100平米的玻璃房——都这样还能保持开朗乐观,说实话我相当佩服。

  敏锐聪慧、善解人意的同时还口才极佳,最重要的是面对生死极为阔达,简直就像自由的代名词,以那时我的状态估计完全无法招架这样的人。

  我忽觉坐立难安,浑身上下别扭极了。鞋跟反复磨了磨地面,倏然伸手握住剑,一屁.股坐在地上。

  用力摩挲剑身,我牙根紧咬,暗骂两句不争气。

  这还没成为搭档呢……

  骂着骂着,我摩挲剑身的手指渐渐僵硬,脑中后知后觉地回转起上一刻的评价。

  “该死!”

  寂静的藏室内,一身狼藉的剑士将黑发搓地更加凌乱,他愤愤将后脑抵住制作台,再次沉入意识底层,逃避现实去了。

  ……

  ………

  海与天交相辉映的颜色似自高空流泻而下的瀑布,将漆黑的视野涂抹殆尽。

  再次睁眼,浪花拍岸、海鸟鸣叫之声回荡耳边,朝阳下的海滩正呈现出一副针锋相对的对峙景象。

  抬眼,挡在身前的是四位深海猎人坚实的背影。海风吹起他们的衣摆,四面金属铭牌随之晃动作响,或长或短的冷兵器被各自持握手中,散发着凛凛寒光。

  透过四位猎人之间狭小的缝隙向对面望去,十米外,身着黑色短披风和半裙的女性学者手扶手杖,与一身白大褂的男性研究员并肩而立。两人身后,一队蒙面的武装人员垂首肃立,沉默地等待命令。

  海鸟盘旋,两方僵持不下,虽无言语,但气势上各自都不愿退让半分。

  半响,男性研究员不耐地撩开被海风吹乱的枯槁长发,露出脸上硕大的黑眼圈。

  荧绿色的眼珠转动,定在手持一尾猩红旗帜的深海猎人身上——不,研究员的目光穿透了猎人的身躯,隔空落在被猎人挡在身后的男孩身上。

  研究员咧开嘴:“小极境,躲猫猫也要先藏好尾巴啊。”

  红旗的边缘露出了一点苍白的脚踝,闻声当即缩进红旗内,研究员再看不见什么了。

  手持红旗的深海猎人蹙眉,他撩起旗面,凭借着衣物和身形更加严实地将身后的幼崽遮挡。随着他抬臂,别扣在左腹绑带的铭牌全全显露。

  第一大队、先锋队长:米劳塞特。

  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呵呵笑道:“小孩子有玩心活泼点是好事,大人管束过于严苛反而欠妥。”

  杵着近人高的拐杖的老妇人眯着眼,笑容和善,一身装束竟没有半点适合战斗,她更像社会中关心孙儿的普通奶奶,围巾尾端绣扣的铭牌显示了她的身份。

  第七大队、辅助队长:瑟缇桔。

  研究员的视线转移至老妇人:“擅自出逃可不是简单的玩闹。”

  七队长瑟缇桔慢条斯理地反驳:“此言差矣。”

  两人一来一回打起言语官司,看似平淡的交谈下是藏不住的针锋相对。

  我听着耳旁的唇枪舌战,左手牵住的手正松松回握着我。余光瞥过去,极境眨巴着眼看着前方大人之间的交锋,竟没显露出什么紧张的样子。

  这家伙,该说是心理强大好呢,还是太敏锐好呢……

  目光望向其他人,七队长似乎是主要负责交涉的角色,其他队长都甚少开口。

  一队长我是第一回见,不清楚性格。三队长……我直接跳过他,这几次回忆中烏尔比安出现的次数不少,我对他也有些了解。

  人很可靠,可惜话术稀烂,这种谈判场合他闭嘴是明智的。

  最后一个……目光停驻在手持重型槊的女性深海猎人身上。那把槊的长度过大,陆地很明显限制了它的发挥,若是挥舞起来在攻击到敌人前地面必先会遭殃。

  能使用的了这种武器的人身形也是极为高挑的,完美到夸张的身材比例连最顶尖的模特都难以比肩。被风吹起的衣摆拍打着她的长靴,女性头顶斜扣压低的黑帽、以及斜斜遮挡住右眼的白发和立起的衣领将她的大部分表情变化也掩盖了。

  她的左臂正对着我,于是我幸运地看清楚了那扣在上臂披风绑带上的铭牌。

  第二大队、特种队长:歌蕾蒂娅。

  我来回观察这位女性猎人,虽然此时她一言不发的模样看起来极为低调,但不知为何却让我很在意。

  研究员和七队长依然在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是的,在我看来这就是讨价还价。

  无论怎么迂回,他们话题围绕的中心只有一个,极境。换言之,研究所和深海猎人都在争夺极境的所有权。

  我看向极境,他从前方气氛不甚良好的交谈中回神,感觉到我的视线,扭头对我笑了笑。

  我:“……”

  此时前方勉强维持的交涉终于不欢而散,七队长瑟缇桔幽幽叹了一声可惜,研究员双手插.进白道褂口袋里,闻言嗤笑一声。

  一直垂眉敛目的女性学者缓缓抬眼,阻止道:“好了,昆图斯,礼貌些。”

  研究员昆图斯摆手:“显而易见,失礼的不是我。”

  但他到底后退一步,不再争论了。

  学者目光转向不肯退让的四位队长:“那么各位,让我们停止无意义的争吵,请问贵方怎样才愿意与我方达成共识?”

  七队长瑟缇桔叹息:“重要的不是我们的意愿,而是孩子的意愿,让极境和新朋友在一起生活对研究部来说竟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吗?阿玛雅。”

  学者阿玛雅默然几秒,道:“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极境是人类对抗海嗣的重要筹码,他的健康和安危关系着人类的命运。”

  瑟缇桔看着阿玛雅,淡淡问道:“一个孩子能重要到哪里去呢?”

  阿玛雅闭目:“恕我不能直言。”

  瑟缇桔:“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阿玛雅睁眼,眉头紧蹙地望向瑟缇桔,海滩之上一时陷入僵硬的静默。

  我观察着阿玛雅,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种认同——对自身言论的认同。

  也就是说……阿玛雅刚才的话里有真话?

  未等我细想,身体的变化就拉回我的心神。

  握剑的右手反握剑柄,沉重的剑身向左移,左手揽过极境的腰。

  剑尖杵进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身体斜支着剑,剑锋几乎紧贴着极境的颈动脉。

  过去的我想……?

  “他对你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对吧?”

  哇哦。

  真直接。

  僵持的场面顿时被打破,四位队长回头,遮挡严密的身位错开,使对面的人能够大致看清发生了什么——

  阿玛雅和昆图斯表情大变。

  “放下剑棘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身体不为所动,双目与他们对视,重复道:“极境的生命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吧?”

  阿玛雅上前半步,劝说道:“冷静棘刺。”

  昆图斯喝骂:“烏尔比安!你就这么看着你的队员胡闹?!”

  烏尔比安看了我一眼。

  “他叛逆,管不了。”

  歌蕾蒂娅短促地哼笑一声。

  瑟缇桔和米劳塞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无奈,昆图斯指挥武装人员端起□□,阿玛雅抬手作安抚状:“有问题我们可以谈,万事好商量。”

  我一时好笑,这场面倒显得我像坏人了。

  身体握剑的动作依然又稳又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是他的朋友,所以,我会给他最棒的死亡。”

  极境不愧是我以后的搭档,当即心领神会地扮演捧眼的角色,脖子往前一凑——那是一个离剑近得让对面的人心梗的距离——拉长了音。

  “你真是太贴心了我的挚友,来吧,立刻送我去天堂、三途川、地府旅游。哪个都好,我不挑剔。”

  过了过了,有点夸张了。

  但是效果相当不错啊……我看向阿玛雅,这位学者似乎仍抱有侥幸心理,她盯着我的手,脱口而出的还是那套话术。

  “我很抱歉,但大局为重,总要有所牺牲。”

  歌蕾蒂娅不耐地抬起帽檐,手中重槊转向,槊尖对准极境的脑袋,冷声道:“倘若你能少些虚假,多些真诚,我们还有和谈的余地。”

  “否则,不管这小子有多重要——”

  槊尖与极境的太阳穴紧贴。

  歌蕾蒂娅冷漠道:“死亡后也不过是一团肉块而已。”

  阿玛雅:“………”

  阿玛雅:“哪怕他或许对『防线计划』影响甚大?”

  歌蕾蒂娅:“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阿玛雅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看着这位学者顾忌不已的模样,视线在她身后名叫昆图斯的研究员脸上划过——研究员面无表情,眼珠直直盯着我的手——我从他们的态度中感觉到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他们如此重视极境的生命,却又满不在乎地轻蔑践踏他的自我和人格。这种爱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对重要物品的珍惜。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在极境凑着脖子在剑锋刃上蹭出一道血痕后,阿玛雅很快妥协了。

  “那么,遵从你们的意愿。”

  阿玛雅蹲下.身,面色平和地对极境交代道:“往后与棘刺一同生活需学会自理,不可过于依赖他。且棘刺心气浮躁,虽是好心但行事难免越轨,作为朋友你需及时纠正。”

  烏尔比安突然开口,道:“棘刺是我的队员,我这个队长自会教导。”

  阿玛雅:“………”

  极境的表情自从阿玛雅做出一副谆谆教诲的长辈模样后便渐渐消失,他平静地看着对面几乎已经算是撕破脸的人将羊皮重新披上,没有半分回话的意图。

  这时,我感觉到身体动了。收起剑,抬袖抹净极境颈间血痕,极境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

  于是,喉骨振动,我听到自己说。

  “做我的搭档吧,极境。”

  四位队长:“………”

  阿玛雅和昆图斯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嗯?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吧?

  极境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我奇怪地左右看了看他,注意到他脚趾下的沙地凹陷下去两个小坑。

  ??

  极境凑近,挡着嘴用气音对我说道:“突然发出同生共死的邀请,你是在跟我告白吗兄弟——哈哈哈、我是说,看场合啊棘刺,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发言怎么看都不合适吧,你都不觉得尴尬吗?”

  啊?我不明所以,甚至觉得这些人小题大做反应过大。

  “反正以后都要住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极境表情不忍直视:“舍友可不是搭档,区别大了好嘛。”

  阿玛雅观察着我的表情:“我没听错的话,棘刺你的意思是以后想和极境一起执行前线任务?”

  我有表达出过这个意向?

  我又看了一遍在场人的神情,隐隐了悟我和他们的认知偏差。

  搭档在这时的深海猎人里似乎并不是一个能轻易说出口的邀请,同生共死……难不成只有有意向踏上战场的人才会主动要求配备搭档?

  ……啊,这么想此时发出邀请貌似确实有些欠妥和草率,该换个更郑重的时间的。

  我发散着思维,身体则自动回答了阿玛雅。

  “我想要个搭档。”

  阿玛雅追问:“仅此而已?”

  过去的我似乎有些不耐烦,把话题扔给烏尔比安:“看队长决定。”

  烏尔比安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不赞同,但到底没拆我台。

  他压低帽檐:“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哦…在糊弄呢。

  阿玛雅扶着手杖,目光深邃,声音沉静地说道:“在棘刺和极境的出战问题上研究所长久持反对态度,且不会改变。对此,我希望你们也能慎重考虑。”

  我实在懒得听她屁.话,好在过去的我与我英雄所见略同。直接忽略阿玛雅,抓着极境问。

  “给我回答,极境。”

  绝望的声音:“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问吗棘刺?”

  “这个问题很困难?”

  “不,重点是我的脸!”

  “剑没伤到脸,所以你答应还是拒绝?”

  崩溃地呻/吟:“我答应还不行吗。”

  “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自愿、是自愿!给我住嘴吧兄弟你个混蛋!”

  一队长米劳塞特、七队长瑟缇桔:“……噗。”

  烏尔比安捂住眼睛,撇过头。

  劝告被当做耳旁风,阿玛雅倒也没生气,她依次看过四位队长,道:“研究所与各位同样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或许理念不同,但殊途同归。”

  “希望下次交流我们能在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友好座谈。”

  言罢,阿玛雅协同昆图斯,带领着武装队便要离开。

  刺耳的滴鸣声在海滩上徒然炸响!

  “滴滴滴——告:东经159.25、北维49.69出现编号SM系列生物活跃反应。初步测算:中型恐鱼集群。包含种类推定:喷溅者、引痕者、穿刺者、未知、未知……”①

  播报声打断阿玛雅的脚步,她放下通讯终端,回首看向十几步外的深海猎人们。

  “看来各位必须要即刻出发了。”

  阿玛雅勾起笑容:“此次任务出现不在Mirar监测系统信息库中的未知恐鱼,应当又是进化出的新种类,请务必多加小心。”

  一队长米劳塞特收起终端,看向歌蕾蒂娅和烏尔比安:“需要我援助吗?”

  烏尔比安扛起形似船锚的重镰:“不用,我点人去解决。”

  说着,他掏出硬币大小的装置果断掐碎,随着一声箭矢脱弦般的尖啸声短促炸起,披风猎猎的高大男性骤然消失在众人眼前。

  七队长瑟缇桔唇角缓缓下撇:“我重复了很多次,便携式传送单元很贵,从这里到基地才这么几步路——很好,烏尔比安。”

  一队长米劳塞特:“额……我这次是护航路过,那什么、船队该启程了,我先撤,你们随意。”

  话音未落,一队长已经不见了踪影。

  歌蕾蒂娅用她的长槊将极境和我赶到瑟缇桔身边,她压低帽檐,隐隐用身体隔在我们和研究所队伍之间。

  “走了。”

  两队人泾渭分明的往基地回返,路上走着走着体力不足的极境就趴到了我的背上,有趣的是与我同行的两位猎人竟也是同样的境况。

  高挑冷漠的女战士背着老妇人,脚步扎实稳当地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不时跨过树林中凸起的树根。

  瑟缇桔苍老的脸上是和蔼的笑容,她环着歌蕾蒂娅的脖子,调侃着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歌蕾蒂娅目视前方:“你还不到服老的年龄。”

  瑟缇桔笑呵呵的,不说话。

  我看着这对奇怪的组合,目光在七队长瑟缇桔花白的头发上打转。

  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老人,苍老、身体瘦弱、腿脚不好、体力差——但这才是最奇怪的。

  深海猎人对成员的战力要求极高,怎么会接受一个毫无前线对抗能力的老人成为队长?

  除非发生了什么事,让七队长从盛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兀自沉思着,两队人回到了基地。在基地厚重的金属大门前,研究员的队伍和我们分开,我背着极境紧跟着歌蕾蒂娅和瑟缇桔,身体回头,看到阿玛雅和昆图斯伫立原地。

  学者用平静的目光遥望着我和极境,自始至终。

  身体停顿一瞬,随即加紧脚步,紧凑到二队长腿边。

  一路走过分流大厅、广阔的作业平台、训练场,我们向着远离研究部的方向深入,直到进入宿舍区。

  瑟缇桔用铭牌刷开一间宿舍的门,门内房间的空间很大,大部分都是办公区,只有小部分承载了休息的功能。

  身体将极境放到凳子上,查看他脚底的伤势,熟练地找到医疗箱消毒。

  见此瑟缇桔拿出通讯器操作了几下,十几分钟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性研究员匆匆赶来,他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摇摇晃晃。

  Poseidon:安立奎。

  掌中的脚向后缩了缩,极境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研究员,干巴巴地哇哦了一声。

  薄荷绿发色的男性研究员:“伤员在哪里?”

  身体主动举手,又拍拍极境的肩膀,解释道:“是医生。”

  极境紧绷的肌肉放松,嘟囊着:“这看起来可不像,话说他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给我一种很强的即视感。好吧我的错,毕竟医生也这么穿……”

  安立奎半蹲,他一边挑出极境脚掌伤口里的碎石,一边好笑道:“事实上我确实是一名研究员,只不过兼职医疗卫生工作而已。当然,放轻松点男孩,你可以信任我。”

  我注意到歌蕾蒂娅和瑟缇桔自顾自交谈着,只是不时望过来几眼,看起来对绿发的研究员相当放心。

  所以这位是……研究所里偏向深海猎人的研究员?

  极境直接替我问出了问题:“所以你是我们的人?阿玛雅他们是一边的,你是我们这边的,就像特工电影里一样——酷!”

  安立奎被逗笑了,他把极境当成了活泼的普通孩子,哄道:“是的,这相当酷。”

  处理完极境的伤口,安立奎走到歌蕾蒂娅和瑟缇桔身旁与两位女士交谈。

  我支起耳朵听。

  安立奎:“这孩子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可能被他们藏起来的……?”

  歌蕾蒂娅:“是。”

  安立奎:“那些脑子有病的家伙藏一个孩子干什么……他有什么特殊的?”

  歌蕾蒂娅:“暂时不清楚,但猎人不介意拥有更多筹码,未知的筹码也是筹码。”

  瑟缇桔:“别这么说蒂娅,让孩子获得自由也是一种拯救,而拯救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歌蕾蒂娅:“呵,有限的自由。”

  安立奎:“停,饶了我吧歌蕾蒂娅。说点有用的东西,例如猎人之后的安排。我需要先让研究所里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以便配合你们。”jieshengit.com

  瑟缇桔:“没什么多余的,还像以前一样,只是麻烦你们看顾的重点人员多了一个。”

  安立奎:“好吧,看孩子,我熟悉这个。唉,棘刺、劳伦缇娜、前段时间说是治病结果居然跑到战场上的小水月,最后又是一个需要被小心对待的儿童……天呐,离开你们之后我去开家幼儿园说不定都会大赚特赚。”

  瑟缇桔:“可惜我没有孙子,不然到时一定送他去你那儿捧场。”

  安立奎:“可别吓我了女士,你哪是该有孙子的时候?”

  安立奎:“行了行了,闲聊到此结束,我该回去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还等着我呢。”

  瑟缇桔:“务必小心,研究所里并不安全。”

  安立奎扯扯嘴角,眼角的皱纹中依稀能窥见几丝当年的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隐含郁气的疲惫。

  “……我知道。”

  他垂下眼,按揉着太阳穴,低声呓语。

  “Poseidon生物实验研究所,权威的生物学领军代表、研究人员集合的学术机构………哈,鬼知道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苦笑:“时间真是魔鬼,不过十几年,人就能从当初的齐心协力到各怀鬼胎。”

  歌蕾蒂娅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她叼着点燃的香烟,漠然道:“欲壑难填、贪心不足,人性如此。”

  瑟缇桔掐掉歌蕾蒂娅的香烟:“人总是能共患难而难同富贵。近些年海嗣的攻势放缓,战线也开始收缩。威胁生命的压力没那么大,他们自然有余暇去追逐利益。”

  安立奎揉乱头发:“追逐利益、想利用海嗣我理解,毕竟你们的案例在这,总有人看不到坏处想………但…为什么会有人信…他们又不像劳伦缇……明明大脑正常……崇敬怪物…该死的!该死!”

  咒骂两声,拥有薄荷绿这种清扬精神的发色的研究员弯下脊梁,他萎靡又疲惫地双手插兜,道:“抱歉,我又擅自发牢骚了,可能是药效过了,我得回去吃点。”

  歌蕾蒂娅帽檐下血红的双眼注视着他:“你的药量在增加,倘若继续下去,适合你的地方将不再是工位,而是病床。”

  安立奎摆手:“得了吧,你们舍不得我。”

  这么说着,研究员浑不在意地离开了。

  我和极境缩回鬼鬼祟祟探出沙发背的脑袋,极境对我打了几个手势,我一个都没看懂。

  没等我领会他的意思,我们俩就同时双脚离地。歌蕾蒂娅一手一个,拎土豆一样拎着我们的后衣领,居高临下看着我和极境。

  极境讪讪道:“嘿嘿。”

  歌蕾蒂娅没说什么,状似随意地与我对视了一瞬,便把我们扔上沙发。紧接着,面包和牛奶被瑟缇桔推到我和极境面前。

  歌蕾蒂娅:“吃。”

  我们对视一眼,极境首先拿起面包,身体也学着他一般低头安静进食。

  见没有什么值得多注意的了,我思索着上一刻安立奎和队长们的对话。

  Poseidon生物实验研究所,它下属的研究员们是维系基地运转的重要环节。听研究员安立奎的话这个机构内并不是一条心,也分有派系。

  类似安立奎的研究员们支持深海猎人,对海嗣抱有憎恶心态,这里简称『抵.抗.派』。

  而安丽奎口中那些可以被理解的、想利用海嗣的研究员们,简称『牟.利.派』。最后连安立奎也难以理解的、似乎是信仰海嗣的一派……应当就是此时还没有暴.露在大众眼前的深海教会了。

  我又想起那个隐藏在暗处帮助我和极境见面的老教徒,阿玛雅和昆图斯都不同意极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我的自我,我的搭档。[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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