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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大结局[1/3页]
第168章
“他的确是骗了你。死一亲王,使团遭劫,这种情况,他的确没法回来。纵陛下宽容,不令他自尽,仕途也全毁了。”沈赫城在了解了西疆的情况后,断言,“因为这是他的过错,不是钱振堂的。外敌未曾叩边,钱振堂若出兵,未必有功,却很可能有过。钱振堂其人,缩头惯了,谨小慎微,没有谕令不可能出兵。”
“至于我,更不可能。”
“我受命坐镇北疆四镇,没有陛下旨意,怎可能出兵干预西事?”
“除非我人头不想要了,才会擅离驻地,擅启战端。”
无有圣旨便擅自出兵或者擅自离开布防区,对沈赫城这样的大将来说,都是形同谋反的大罪。
沈赫城的确是北疆的最高统帅,但军中还有监军的存在。到了一定的级别,皇帝的猜疑比关外的蛮族更可惧。
林嘉此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吃了匮乏官场常识的亏。
因有些事,是不会在课堂上教的。行举业的男子会懂,因为他们的学习内容中便包含了各种律例、诏书、规则。
但这一块,女孩子们是不学的。
真正官宦人家的女儿,会在与父兄的日常生活中细细碎碎地接触到,是作为常识潜移默化地学习了。
林嘉却只是蹭了凌府的家学,生活中并没有这种条件。
凌昭便是吃准了她这一点。
他根本就知道钱振堂不会出兵,更不可能跨界去求助沈赫城。
他给了她三封信,第一封信只是幌子,通知钱振堂不过应有之义。第二封信才是真的,所以要信芳直接送到太子手中。第三封信纯是为了将林嘉托付给沈赫城。
至于关外之事,他要担起的罪名,他只能靠自己去解决。
寻常的官员或者可以回朝领罪,赔了仕途,苟且偷生。
凌昭字熙臣,这个字是皇帝点他为探花的时候亲赐的。他如今是东宫官,他是来替太子探看西疆的。
身上背负着这些意义的凌昭,他的失败不仅是他自己的,也会被记在太子的头上。
他已经无路可走。
“那他、那他是要往哪里去借兵?”林嘉颤声问。
季白道:“大人道,车越国亲厚我朝,他要往车越国去借兵。于阗劫杀我朝使团,这个血仇必须血报。”
可他、可他是个文人啊!
他虽也会刀剑功夫,是青城派的外门记名弟子,可他终究是个文人啊!
林嘉只觉得心脏太难受了。
又难受又无力。
因凌昭的选择她都懂。
但却无法承受,又无力帮他。
这时候,她听到沈赫城道了一句:“这个凌熙臣……”
她倏地转头看去。
沈赫城对凌昭并不熟悉,听说过,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
但文武本不统属,凌昭还年轻。又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北疆,八竿子打不着。
最近两次看到他的名字,都是从邸报上。
因如今大家都在关注东宫,詹事府的人员变动就很敏感。凌熙臣在这个时候入詹事府,摆明了是皇帝留给太子的人才,沈赫城便注意了这个名字。
再然后便是最近的一份邸报,西疆和亲。沈赫城当然不赞成和亲,但西疆不是他的防区,他轻易也不会开口乱说话。只和亲使团的副使是凌熙臣。
很明白,他代表着太子。
只在今天,一封信,一份托付,一腔情怀,这个名字这个人便迅速地立体起来了。
沈赫城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才华必然是有的,风骨也是有的,只兵事非玩笑,不能只靠一腔热血。不在战场上经历真刀真枪地考验,实在没法说。
当年,多少勋贵子弟奔赴北疆,梦想封狼居胥。多少人倒在贺兰山下,马革裹尸。
太难说。
林嘉闻声转头,看着沈赫城——这个男人有权有势,在战场上赫赫无敌。
他还是她的生父。
她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父亲!”
这一声父亲,令沈赫城五味陈杂。
因刚才,当他承认了是她的生父的时候,她十分平静,也没有与他当场认亲,可知对“父亲”其实没有任何期待。
比起来,那个凌熙臣比他这个血缘父亲更重要。
现在,为了凌熙臣,她却毫不犹豫地就认了父亲。
“父亲,女儿自出生以来,未曾有一日在父亲膝前尽孝,实是女儿之过。只女儿终究是父亲骨血,昔年母亲为着父亲才生了女儿,至死未曾吐露父亲身份,以至太后震怒,母亲困死在公主府,太嫔囚于冷宫十数年。”
“女儿一生飘零,及至遇到凌熙臣,才魂有所依。”
“求父亲,看在母亲的情分上,帮帮女儿,助凌熙臣脱困。”
林嘉额头重重地磕在手背上。
季白也跟着跪下去。
沈赫城凝视着她,道:“你可知道,边将擅离驻地,或擅自出兵他人防区,形如谋反。”
林嘉原先不知道,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原也是无路可走,所以破釜沉舟地求他。
闻言,她抬起头:“那请父亲指点我,究竟怎么样才能帮上他?”
沈赫城沉声道:“若无谕旨,大周的一兵一卒,都不会为他而发。”
林嘉抬起眸子,冷静问:“那兀良哈三卫呢?”
这个女儿!
沈赫城眸中精光大绽。
原来她的目标在这里!
林嘉道:“兀良哈三卫虽是羁縻卫,但其实只是盟约,不算是大周兵卒。三卫中,兀良哈部更与疏勒有世仇。值此良机,不若出兵疏勒,既报世仇,又能得利?与兀良哈部有百利而无一害!”
寻常闺阁女子,能说出“羁縻卫”这个称呼便已经难得了。这女儿竟能知悉兀良哈部与疏勒的恩怨关系。
沈赫城盯着她:“这些,谁教给你的?”
果不其然,林嘉吐出了那个名字:“凌熙臣。”
高地上,凌昭用马鞭指着北边,告诉林嘉:【那个方向,就是贺兰山、河套。】
【这里,便是北疆与西疆的交汇点。】
【往北,便是北方诸镇。宁远侯总督四镇,坐镇北疆。往这个方向去,便是兀良哈三卫。】
【从前,他们常常南犯,如今却成为我们的卫戍藩篱。】
兀良哈三卫其实还在宫里的时候,凌昭给她讲西疆的时候就提过的。只那时候只是简单提一下,讲了一下西疆北疆的大局。
但在路上,凌昭讲了很多关于兀良哈三卫的事,或者该说其实是,他讲了很多北疆的事。
当时林嘉震撼于天远地阔的山河壮丽,听着这些北疆旧事,只觉得生动画面都扑面而来,直听得津津有味,并未作他想。
现在回忆起来,那自然是因为那个时候凌昭已经知道沈赫城可能是她生父,所以已经在提前给她铺垫。
太后荡平了北疆,皇帝病弱,西疆要留给太子。
年轻人自然不会像病弱老人那样只想守成,只想安稳。太子满心里都想有朝一日踏平西疆,立下不世功业。
皇帝还在,这事现在还没法提到朝堂上,但私底下,和凌昭这样同样年轻的东宫官,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次西疆的情况。关于能不能驱狼吞虎,驱使兀良哈三卫去打西疆这事,也反复讨论过可行性。
当时,林嘉当作太子与凌昭间的轶事来听的。
这个想法却依旧被沈赫城否决了。
他道:“羁縻卫面向大周,面向我。凡我之命令,皆代表大周。没有陛下旨意,我不能擅自调动三卫启战。”
武将手里握着兵,任何擅动,都意味着对皇帝存在有威胁。
林嘉真的绝望了。
沈赫城看着她的眼睛,都能看出她的绝望。
她低下头去,闭上眼睛,流下了眼泪。
沈赫城没有说话,想知道这个女儿接下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他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
林嘉擦去眼泪,道:“我自出生便没见过父亲,今日得见,实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知道自己骨血来自何处。”
“父亲赐我骨血,生恩无以为报,还请父亲受我三拜。”
她恭恭敬敬地给沈赫城磕了三个头,谢过了生恩。
她站起来:“给父亲添麻烦了,望父亲万事安好,福寿延绵,我该回去了。”
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怨怼,无论是目光和语言。
沈赫城眸光湛湛,凝视着她。
第一眼,她像淑宁。现在看,像自己。
是的,这个女儿,毫无疑问地继承了她公主母亲的美丽容颜和纤柔体态。
可淑宁美丽却天真,尊贵却柔弱。
这女儿美丽却不天真、不柔弱。
她这头脑、性情,太像自己!
京城的妻子一直在信里反复强调,长子有多么地像他。甚至叫画师画了孩子的绣像给他。但沈赫城从没见过那个孩子,一直很难去体会。
身边的孩子虽是庶子,却从出生就分享着他的富贵和权势,亦没有嫡母压在头上。没吃过他吃过的苦,没经历过他人生的转折和攀登,他们到底是不够像他的。
沈赫城再也想不到,他会在淑宁的孩子身上看到他自己。
这孩子前半生飘零,吃过苦,遭逢过大变。她虽是女孩子,却实实在在地像他。
果真是他的孩子!
沈赫城嘴角微微扯起,随即敛去,喝问:“回哪去?”
林嘉道:“嘉峪关。”
“他有他必须做的事,我帮不上忙,也不会去关外给他添乱。”她道,“我就在嘉峪关等他。他若能回来,我与他牵手回京城。他若马革裹尸,我去寻他,带他的衣骨回家。”
沈赫城道:“他妄称爱你,还不是送你去西疆和亲。”
林嘉道:“皇帝的命令谁敢违抗?便是父亲也不能。且若不是疏勒生变,于阗偷袭,现在的我已经照他的计划假死脱身。”
中间竟还有这样的计划?
“年轻人胆子真大。”沈赫城挑眉道,“假死之后呢?我的女儿就没名没份地跟着他做个外室吗?你可知男人最是易变,情爱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待他厌倦你时,你又往何处去?”
林嘉道:“我与他有不娶之约。我既不能嫁,他便也不娶。至于以后的人心易变,人生何处不是在变?我已经经历过,最是知道。便你怕生变不走这一步,难道就能从此安稳了?我好好地在京城等他来娶,忽地就变成了公主,要被送到塞外去和亲,人生要怎么变,何时变,根本由不得人。”
沈赫城道:“你还年轻,为一个男人,值得吗?留下做我的女儿,以后,你的人生,有我来保证。”
林嘉微微一笑。
“父亲的好意,女儿心领了。只一份生恩已足够,我对父亲,没有期望过别的。”
她抬起眸子:“但要说值得不值得……”
“父亲已娶,母亲已嫁,却有了我。便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此也是不伦之举。”
“有我的代价是母亲郁郁而终,婆婆囚困十余年。却不知道母亲觉得值不值?”
“我年纪不大,人生才不过十六年。前十五年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因此处处小心谨慎,只做该做之事,正确之事,循规蹈矩,唯恐逾越半步便承担不起,万劫不复。”
“只如今我却再不这样想了。”
“因人活着,肉骨凡胎,有情有欲,便会有冲动不能自已之时、之事。”
”这世上,总有些事,不该做,却想做。总有些人,值得我放下规矩与理智,便付出了性命,也不觉得悔。”
情之一字,使人软弱,使人坚强,使人理智,使人癫狂。
使骄傲者低头,娇弱者勇毅。
使先行遗忘的人被刺痛了心。
林嘉道:“父亲保重,女儿去了。”
她带着季白,再无留恋地转身。
沈赫城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站住。”
他道:“嘉娘,既是我的孩子,认了父亲,以后,要学着相信你爹。”
林嘉遽然转身!不敢置信!
沈赫城负手道:“我当然不能擅自调动兀良哈三卫。但草原上又不是只有他们。”
……
西疆虽然叫作西疆,实则在大周的西北。它和北疆一样,气候比中原寒冷得多,已经开始落雪。
凌昭握着剑柄的手皮肤也被冻得皴裂。
他单膝点地,一只手撑地,蹲伏身体隐在山石间,从山上向下眺望。
此时的凌昭,全然没有了从前在金陵和京城时的矜贵公子模样。他脸上生出了浓密的胡子,显然很久没刮。身上穿的是异族的皮袄,披的是亦是皮甲。隐隐散发着许久未清洗的腥膻之气。
但他眸光蕴着寒意,眉间染了风霜。
山下平原上,便是于阗。
于阗自称为“国”,实则在大周眼中,不过是个大型的部族。
游牧民族不像中原人那样爱筑城。这片平原是于阗的王城,这王城其实并没有城墙,只有正中心的王宫才有低墙。也只有靠近王宫附近的位置才有泥砖的房屋。稍远些向外辐射的区域,更多的还是毡房。便于拆卸,便于迁移。
身后有人喊他:“大人。”
凌昭撑地的手倏地抬起握拳,身后便安静了。
若从天上俯瞰,便能看到,在他身后,土石间隐着的是密密麻麻的人马。他们服饰不同,发型也有异,甚至连长相都有些区别,明显是来自不同的部族。
这些人相互之间语言也不相同。虽然这几种语言凌昭都会说,但若用语言下命令,是件很麻烦的事。所以从一开始,凌昭就与他们约定了手势。
这个在头侧握拳的手势,便是保持安静的意思。
所以他身后的人立时便噤声了。只能听见偶尔马匹踏蹄,或用鼻孔喷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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