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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第120章[1/3页]

  旷野清寒,冷僻山脚,破车病马,一旁是座破败已久的山神庙。

  蔡昭此生第十七次生起篝火,看到火势稳了,她才放下枯枝与火石,小心翼翼的挨个投放木柴,再去石柱旁的铺盖边。

  沉睡中的慕清晏眉心紧蹙,额头沁出薄薄的冷汗,察觉到女孩的靠近,无意识的攥住她的衣袖才好些——这已经比刚逃出来时好许多了,彼时的慕清晏简直是睡在梦魇中。

  距离当日杀出太初观,已有十日了。

  坐在金翅大鹏背上,迎面是迅烈的气流,若在平日两人自是不怕的,然而当时慕清晏虚弱至极,手脚无力,蔡昭只好用银链将他捆在自己身边。

  本想一气飞到天边,谁知仅仅过了半日,金鹏就越飞越低,蔡昭这才发现两头金鹏柔软的腹部与腋下均中了数箭,虽然入肉不深,但造成了创口一直在淌血。

  都说广天门的弓|箭手刚猛迅捷双,号称天下无双,蔡昭这时才算领教到了。

  靠在她身上的慕清晏察觉到落了地,又听女孩说金鹏受了伤,迷迷糊糊道,“……它们自己会寻地方疗伤的,咱们去灵涧山躲一躲罢。”

  灵涧山坐落于溯川东岸一条分支尽头的旷野之滨,当初蔡昭与慕清晏绕世界的搜寻石氏双侠时曾远远望见过。

  放两头金翅大鹏自行飞离后,蔡昭发现两人四手空空,全无可用之物,只好将慕清晏藏在野地里某处,用枯枝败叶掩盖好才施展轻功去附近镇上采买必须物品。

  说是采买,但蔡昭此刻身无分文。

  为了应对激战,她出门时穿戴的尽可能轻便,袖袋与腰囊中塞满了暴雨雷霆乱魄针,以及暗器和必要的外伤药等,根本没有黄白之物的容身之地。

  慕清晏倒是习惯随身带些金叶子,偏偏宋郁之好心办坏事,今晨给慕清晏沐浴更衣了一番,于是金叶子也没了。

  按照话本子里说的,这等情形下的蔡昭应找一家为富不仁且面目可憎的狗大户,来个‘劫富济贫’,但是想到劫完富后首先要济的就是自己,蔡昭总觉得有些假公济私,何况事出紧急,她哪来功夫打听哪家有钱人该当被劫。

  正在犹豫之际,她摸到自己脖子,灵光一现——召唤金鹏的小金哨不能卖,但上头的金链子可以啊。她赶紧解下长长的金链,直冲镇上当铺。

  朝奉见蔡昭虽然年少脸嫩,但一身武林中人的利落打扮,衣裳上还沾有血迹,目中凛凛杀气未褪,同时很‘客气’的帮他们掰直了刚刚摔歪的铜灯架,出手轻松直如孩童捏泥巴——他们哪敢拿腔拿调,甚至看那金链做工精致,还多给了十两银子。

  蔡昭捧着刚换到的银钱,奔波不停的买了车马布帛铺盖甚至锅碗瓢盆,最后是饮食和药材,到天色快暗才赶回慕清晏身边。揭开枯枝败叶,她发现慕清晏强撑着一口气等待自己,殷红的双颊映着惨白脸色,尤其触目惊心。

  见到她回来,他似乎微松口气,眉心的阴郁散去,倒显出一股无害的秀美。

  “你这么大阵仗,就不怕显了踪迹?”他笑的温雅孱弱。

  蔡昭道:“北宸六派的势力遍布大半武林,更别说还有无数门生故交,只要进入城镇就必然会被发觉的。接下来我们都会在荒野中行路,适才那小镇四通八达,他们猜不到我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慕清晏默了片刻:“我连累了你。”

  蔡昭心中隐痛,低低道:“我与你,就别说谁连累谁了。”

  将慕清晏扶上马车,她就赶车至一处隐秘的山涧,二话不说开始生火架炉熬药。

  蔡平殊长年卧病,因为功力全废经脉尽断,身体比寻常人更虚弱,三天两头的头痛脑热咳嗽发寒,蔡昭自小看熟了这等毛病,配药熬汤十分熟稔,唯独生火有些狼狈,弄的她满脸黑灰才将控住火苗。

  “你赶紧吃药,高烧了这许多日,别是以后伤好了脑子却烧傻了。”她捧着药碗过去。

  慕清晏一饮而尽,将碗放到一旁:“脱衣裳,我给你裹肩头的伤。”

  蔡昭盯着他。

  慕清晏:“……我都见过你睡觉时怎么翻身了。”言下之意,看个肩膀不算什么。

  蔡昭垮下背脊,裂开的肩骨着实痛的厉害,她知道此后还有许多难关,快些恢复便能少些差池,便缓缓解开衣襟,露出雪玉般的肩头,在慕清晏跟前背面而坐。

  慕清晏似乎对处理这种外伤十分拿手,先给蔡昭捏正骨骼,再抹上落英谷的创药,最后削出两片窄窄的夹板,用布帛牢牢的绑在肩头处。

  “……父亲爱养些稀奇古怪的飞禽走兽,养大了喂饱了就放出去。它们若在外头受了伤,就歪歪斜斜的摸索回不思斋,我自小习惯了给它们裹伤。”他嘴角微弯,语气柔和,最后给布条打了个简洁的抽结,忽然声音转低。

  “昭昭。”他看着女孩纤细洁白的后颈,“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我把幽冥篁道堵住,尽可能约束教众,不与北宸六派起龃龉,你我就安安稳稳的住在瀚海山脉中,永远不出来,可好?”

  女孩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微微颔首。

  慕清晏心头一阵喜悦,只觉得山河倩美,四海晴空,便是深处凄冷潮湿的山涧,也是无限美满。随着药性发作,他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蔡昭迅速行动起来。

  她轻轻的将慕清晏的衣袖裤腿推上,再散开衣襟,露出许多道深可见骨的血肉绽裂,以及伤痕累累的胸膛后背,黑红色的伤处与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尤其触目惊心。

  蔡昭将身上带的金疮药全都抹了上去,再用干净的布帛细细裹好,一面处理伤口,一面用力抹掉眼泪——像他们这等修为高深之人,其实只要养好了身体,内伤尽可自行疗愈。

  处理好这些,她扑灭火堆,将逗留过的痕迹尽数埋入淤泥处。因为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她只好让慕清晏睡在马车上,两人趁夜赶路,白昼时则躲起来歇息。

  慕清晏伤势颇重,又高烧了数日,之前全靠一口气撑着,此刻放下心事,多日的伤病便气势汹汹的扑杀回来。第二天白日中他烧的糊里糊涂,冷汗盈额,嘴唇开裂,牙关却咬的死紧,像个倔强的孩子般一声不吭,只紧紧的攥着女孩的衣袖。

  蔡昭用白米与干肉煮了软糯的肉粥,却一口都喂不进去。

  她身形纤细,慕清晏却肩宽身高,她也只好伸尽了手臂将人歪歪揽住,然后一面用沾湿的帕子给他渡清水,一面反反复复的哄着。

  然她虽会熬药煮粥,却不善于哄人,盖因蔡平殊是天下第一等爽朗乐观之人,每每病的死去活来,只要稍微清醒,还要倒过来调笑安慰家人。

  眼看慕清晏病的昏昏沉沉,她只好说她幼年的趣事,说她挚爱的生长之地——落英谷。

  “……巷口的粥点铺子是家夫妻店,他家的八宝粥,粟米粥,虾姑粥,还有鸡汤栗子粥,又软又糯,鲜香扑鼻。我四岁那年,听到厨房大娘说姑姑病了,吃这个粥最好,于是偷偷捧了罐子出去给姑姑买粥。那家娘子人好,虽然我拿不出钱,却还是给我装了一罐粥。可惜快到家时跌了一跤,粥罐摔破了,膝盖也肿了,我坐在地上看着到处都是的粥,伤心的哇哇大哭。”

  “姑姑听见哭声出来找我,我好委屈啊,粥罐好沉好沉,那条小巷又仿佛走不完,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又酸,腿又累,眼看要到家了却摔了一地……唉,我越想越伤心,就哭个不停。姑姑笑着把我领回去,一面给我擦药,一面说我是天底下最乖最孝顺的孩子。她一直亲我的脸,亲我的手,我才不哭了。”

  “隔壁街有间卤肉铺,据说他家的卤汤传了三代,几十年不停的加料加汤,便是放根木头进去也会很有滋味。每日清晨起灶,浓郁扑鼻的肉香飘出十里,能从店门口走过而不买卤味,那可得好大的定力啊。”

  “镇西侧的那间香脂铺又是另一等香气了,每季采下最新鲜的花朵,蒸煮,晾晒,研磨,调弄……姑姑不爱涂脂抹粉,但为了压住屋里的苦药味,我总会去买些香饼来熏屋子。春日茉莉,夏时芙蕖,秋季金菊,凛冬寒梅,任何时候都能闻到落英谷的四季鲜妍。”

  “本来镇上还有一间首饰铺子的,店主是位俊秀的书生,仪态风雅,手艺精巧。他做出来的华胜,凤簪,珠花……都好看的不得了,镇上许多姑娘偷偷爱慕他。然而他却有个满脸刀疤的娘子,不但身体孱弱,动辄发脾气骂人,还不能生育,全镇的大娘都替书生不值。”

  “几年后,他娘子病逝了,媒婆闻风而动。谁知那书生将妻子火化后,将铺子关了,带着妻子的骨灰离开了落英谷。临行前,他向爹娘致谢,能让他们夫妻这几年能在落英谷过上安生日子,妻子走的很安心。”

  “爹爹问他去哪儿。书生说,他要带妻子去海边。他妻子一直喜欢大海,偏偏病体受不住海边潮气,现在没关系了。娘劝他想开些,以后的日子还长。书生却说,妻子走了,他的心也死了,没有以后了。”

  “我那会儿看多了痴男怨女的话本子,听娘说这事后,以为那书生要去殉情,顿觉人世沧桑,情深不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爹娘姑姑差点笑弯了腰——那书生没死,将妻子的骨灰洒入大海后,他在长春寺出了家,每日修缮佛像和庙宇,过的很是平静。唉,白费了我那么多眼泪……”

  记忆中的落英谷,是个四季如春花海飘漫之地,镇上满是嬉笑怒骂的人间烟火。

  到节庆时,盛开的桃花枝上会挂满写有美好祝愿的彩色飘带,清风吹过,漫长缠绵的五彩斑斓飘动飞舞,宛如梦中——那是她眷恋至深的家园,是她永远思念的梦乡。

  她离开落英谷还不到一年,此时想来,却遥远的恍如隔世。

  在女孩温柔轻软的呢喃中,慕清晏逐渐睡的安稳了。白昼过去,天际再度黯淡,他终于醒了过来,坐在火堆旁静静的喝粥。

  “……我都听见了。”他忽然道,眼睛盯着火苗,“你说起落英谷的事。”

  蔡昭一怔,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傻气的很。”

  “不。”慕清晏摇摇头,“我很喜欢你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你生长的地方,圆满美好,让人想起来就欢喜,我却不行。”

  蔡昭想起他的幼年经历,不禁默然。她柔声道:“不要紧的,我把我的小时候分你一半。这样你想起来时,也会觉得欢喜。”

  慕清晏抬起头,半边脸在火光阴影处,脸庞精致,眉宇动人,眼中微微闪动,宛如静谧湖水中的一点幽光。他微笑起来,“真的?那就说定了。”

  入夜后他们再度赶路。

  此时李文训的飞鸽传书已至各处,武林正道乃至散客游侠俱是震动,纷纷赶到溯川两岸,四处打听慕蔡二人的行踪,蔡昭白日去邻近镇上补充食物和药材时险些露馅。

  街头巷尾,酒肆茶铺,到处是议论纷纷的江湖中人——

  “落英谷这风水啊,果然又出了一个魔女!”

  “都怪蔡平春两口子,太晚把女儿送出去拜师了。可怜戚宗主和周庄主,被自己看着大的姑娘偷袭,伤势不轻啊,不知现在如何了。”

  “我听说长春寺的大师们送疗伤圣药去太初观了,应该没事了吧。”

  “你知道什么,外伤好医内伤难愈啊。戚宗主和周庄主都是厚道之人,蔡昭既是故人侄女,又是北宸弟子,如今误入歧途,不知该有多伤心。”

  “哼!蔡昭这贱婢欺师灭祖,无耻之尤,我若见了非替北宸子弟出口气不可!”

  “你算了吧,蔡昭虽然品性不佳,可她接连打伤了戚宗主,周庄主,杨门主,还暗算了自己老子和宋门主,这等身手,咱们几个对上了还有活路?!”

  “王兄此言有理,就算几位掌门或受偷袭,或是手下留情,至少也出了一半功力吧,蔡昭能在那等境地中救走魔教教主,那一身本事可想而知!”

  “真这么厉害啊!我听说那蔡昭才十几岁啊。”

  “当年蔡平殊打遍天下无敌手时,也就这个岁数吧。”

  “啧啧,果然是蔡平殊养出来的丫头,非同小可啊。”

  “你们怎么想我不管,我们海蛇帮世受驷骐门大恩,如今杨门主受此奇耻大辱,别叫我遇上,但凡遇上了,我拼了命也要好好教训蔡家丫头!”

  “我听说那魔教教主身受重伤,蔡昭身上也挨了几下,总之碰上了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总之先找人吧。不是说杨门主和宋门主正带着人追上来了嘛,还有李文训大侠和周致娴女侠,都各领着本派弟子到处搜寻呢,咱们帮忙通风报信就是了。”

  “诶诶,你们说,等捉到蔡昭那魔女之后,会怎么处置啊!”

  “欺师灭祖这等大罪,不死也得去层皮吧。”

  “蔡谷主肯答应?”

  “他女儿叛出师门,伤残同门与长辈,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

  蔡昭躲在街角听了会儿,默不作声的离去。

  此后数日,她依旧是白昼歇息,夜里赶路,带着慕清晏径直往灵涧山方向走,每隔两日就近寻个小镇采买必须之物,直到第十二三日他们终于到了灵涧山脚下。上山之前,蔡昭照旧去附近镇上补充所需。

  之前为了小心起见,她每回只敢购买少量药材食物,好在她买的不是寻常外伤药就是更加寻常的退烧药和补养物,而对慕清晏修复内腑真正有用的碧蝉雪参等稀有之物,反正镇上没有,她索性问也不问,如此便不易引人注意。

  在山神庙中稍事盘桓,二人上山。

  灵涧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两人行至山腰以上,发现一口被藤蔓遮盖的隐蔽山洞,走进去后发现洞内虽然潮湿,但气息流畅,显是另有缝隙与外面透气,于是便决定歇在这里。

  慕清晏在洞内生起火堆,然后靠在山壁上歇息。

  蔡昭拿着点燃的茅草柴木放置洞内四周,好慢慢将山洞熏烤的干燥。火光映着她雪白的脸颊,显得憔悴疲惫,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依旧澄澈。

  “这里十分隐蔽,你自己一人待着应也无事,寻常野兽你也应付的了。待会儿我将食药留下,你就在这里慢慢养伤吧。”她忽然道。

  慕清晏微微坐直身体,长睫低垂:“你是要回去看你爹娘和师父么?这也是人之常情,至少看看他们是否平安康泰。不过你要小心,若是被他们发觉可就回不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这里的。”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追你了。”女孩角落中放置最后一个柴火堆,“三日前我去镇上采买,发觉追查我们的人已然少了一半。昨日去了另一个镇,我看除了少许太初观的追兵,几无江湖客了。”

  “哦,是么。”慕清晏目光闪动,笑道,“他们怎么不追了?是嫌弃大海捞针毫无头绪,这就放弃了?还是得了错乱的消息,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蔡昭道:“不是嫌弃大海捞针,也不是往别的方向去了,而是他们停止追索了。”她抬起头,“这么多天了,他们也是时候停止追索了——正如你所料。”

  慕清晏笑容缓缓消退,“如我所料?昭昭这话怎么说的,我怎知他们会停止追索。”

  蔡昭目色沉静,“你或许不知他们何时候收手,但你知道他们迟早会收手的。”

  慕清晏嘴角微翘,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听不懂昭昭的话。”

  蔡昭静静看过来,慕清晏凝然回视。

  “听不懂?那我就从头说起吧。”蔡昭眼中露出一抹淡淡嘲意,“记得当初攻下青龙坛不久,星儿曾私底下偷问我一件事……”

  【一脸忐忑的小婢女正为镜前少女梳头,“昭昭姑娘啊,我听说教主已经收服了上官坛主及其部众…”

  “是啊,怎么了。”蔡昭不解其意。

  小婢女惴惴不安的捏着梳子:“可,可是少君为何不让他们服用‘七虫七花追魂丹’呢?”

  蔡昭一惊:“游观月服了?”

  “是啊是啊,不但我家公子服了,王舵主,唐舵主,还有柳江峰大哥他们都服了。可是上官坛主和少君新收服的那些人都没服,少君是不是还未完全信任我家公子他们啊!”】

  “七虫七花丸是你们慕氏代代相传的密藏剧|毒,以七种花草与七种虫豸糅合而成,变化万端,神鬼莫测,破解的药方只有制毒之人才知道。”蔡昭道。

  慕清晏嘴角一丝冷笑:“这是游观月借星儿之口来试探我的意思,沉不住气的东西!只是他没想到,你真的会替星儿保密。”

  蔡昭凝望一侧青苔,神情怅然:“我素来猜不到你们这些肚肠弯弯绕的人,非得等到山穷水尽,毫无退路了,才明白自己的可笑……”

  慕清晏单手搭在屈起的膝头上,神情冷漠。

  蔡昭转回头,“当时,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游观月柳江峰他们是你多年来反复观察,确认对慕氏与仇长老还保有忠诚之人,反而是上官浩男等新归之人未能笃定他们的忠诚。然而你却给前者下了七虫七花毒,于后者毫无约束。”

  慕清晏冷冷一笑,“像我这样阴阳怪气的人,兴许就是这么古怪呢。”

  蔡昭摇摇头:“你曾说过,历代慕氏教主都有用七虫七花丸控制部众的做法,反而聂恒城这个篡权夺位之人却从未用过,其胸襟魄力可见一斑。你这么喜欢跟聂恒城别苗头,若非必要,我想你也不愿用七虫七花丸控制人的。”

  “这件事我翻来覆去许久都想不明白,如今才知晓……”她的目光落到慕清晏脸上,“你不是不信任游观月他们,相反,众多部下中,你最能信任的就是这些对旧主恩情念念不忘的部众了。”

  慕清晏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又为何逼他们服下毒|药呢。”

  “因为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也因为你知道未来派他们去做的事太重要了。为了稳妥起见,才不得不用七虫七花丸的。”

  “什么隐秘之事?”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慕清晏看向女孩,目光幽深。

  蔡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于惠因,吕逢春,这些人哪个不是跟聂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居然会放任他们代你打理教务?!还有李如心母子,就算不斩草除根,也该幽禁到无人知晓之处,你却将他们堂而皇之的放在瀚海山脉?唯恐暗中怀念聂氏的人不知道——慕教主,你这是设了一个局,或者说,你走一步看三步,早在动手攻伐聂喆之前,你就已计算好了一切。”

  山涧中不知何处滴下水珠,一颗一颗,落在湿润的山石上,声音清晰可闻。

  “昭昭说的我仿佛一个妖怪了。”

  慕清晏坐直身体拨动身前的火堆,握着树枝的手指修长稳定,白皙干净,“也是,戚宗主不是常说我是画皮妖么,看来昭昭是听进去了。不过我若真有这么厉害,怎会险些被废去一身功力呢。”

  “因为天算不如人算,有些事与你想的并不一样。”

  慕清晏冷哼一声,不予置喙。

  蔡昭只好继续道,“击败聂喆容易,扫清聂氏叔侄四五十年经营的痕迹,方是艰难——这点,你早就料到了。可若人家好好的投效你了,你总不好再大开杀戒吧。最好就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聂氏附庸和心怀叵测的墙头草们,能自己跳出来。”

  她道,“于是你和游观月定计,借探访石氏双侠之机,来个‘意外失踪’。随后游观月他们就会向北宸六派发难,做出你已被害的假象。吕逢春等人见状,便会伺机叛乱。”

  “可是,吕逢春与于惠因,一个蛰伏半辈子,没有万全的把握断然不肯出手,一个的确没有贪恋权势之心,唯独想保全李如心母子。不来点真的,他们怎肯动手?可若游观月等人真把事情闹大了,两边厮杀起来,结果就难说的很了。”

  少女的目光深澈如星,将阴暗的人心照的清清楚楚。

  “那么,究竟有什么法子,既能看起来与北宸六派势不两立,又能不让北宸六派真的动起手来呢。”

  蔡昭艰难的发出声音,“……你是不是朝北宸六派的家眷动手了?”

  慕清晏抬起长睫,一言不发的看向她,不啻默认。

  【慕氏历代埋骨的坟茔之出口。

  胡凤歌,于惠因,吕逢春,还有一干大小头目俱拱手行礼。

  游观月见慕清晏马上要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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