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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3/3页]
在山上的风雨足以掀翻一整个团队,你要把多少人送进去,你才肯认清现实。”
“他就是失踪了,在珠穆朗玛峰失踪了,不是在一条小路上失踪,这里面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
“可就让他这样留在上面吗?他已经留下一条……”
“冯跃!”
王甫及时的大喝让冯跃找回了理智,脱力的坐在椅子上,山脚下风雨如晦,山上更是灾难,这样的极端恶劣天气,别说是人,就是神仙来了也要脱一层皮才能走。
桌面被锤的砰砰作响,冯跃指甲死死掐进掌心才忍住了心里的悲鸣。
房间里安静的厉害,每个人都低着沉重的头,最后还是向文开口打破寂静。
“即便要上,也要等这场风雨过去再说,不然只是徒增伤亡。”向文把一枚徽章放在手心里,那是登山队统一的标志。
“就算是珠穆朗玛峰又怎么样,我就是一寸一寸的爬,也不会让他在上面躺着,就是要死也得死在地面上。”
冯跃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大风掀翻了帽子,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雨衣,雨幕中,珠峰的身影更加模糊,看不清上面的石棱,是不是就像宫智伟看不清前路一样。
“我找不到你……你要是有感应就给我一点提示吧……”
冯跃在心里默默想道。
找出宫智伟留给他的手杖,栩栩如生的高山羚羊依旧镌刻着,冯跃抚摸着羊头说:“你不是羚羊转世吗,这么一点小事就把你难住了?要是找到了你想看到的,就下来吧,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喝酒的……”
看着书信上熟悉的笔记,一滩滩墨迹被晕染开,如同涓滴在墨海中的水痕,荡漾开他们之间生死与共的回忆。
“你连捅刀都不怕,连子弹都能躲过去,怎么就迷路了呢,宫智伟你是狗屁的登山队长,再不出现你英明就要没了!”
不管冯跃怎样嘟囔着话语,外面依旧只有携风带雨的声音,那声“冯跃”始终没有出现。
拿着手杖站在窗前,还是凝望着珠峰的方向,他多希望此时宫智伟从风雨深处而来,带着高山的精魂和魄气,笑着说:“走啊,喝酒去。”
一屋一灯一人一仗,就这样对坐等候风雨过去。
大雨连下两天,整个营地都封闭起来,外面执勤的工作人员昼夜轮岗,冯跃就这样数着一天三班轮换,看着他们在雨中巡逻。
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木然的咀嚼着饭菜,他思考了很多事情,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惊叹的风景,也看了形形色色的人事,可到头来自己仍是孑然一身,追寻的没有得到,得到的也在翕乎间失去。
雨后的山脚空气清爽,迈出房门的一刻,冯跃不适应的抬头看着久违的阳光,心里的怅然被深深埋葬,脸上还是从前那个在职场呼风唤雨的冯跃,但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是眼神。
变得悲悯而透彻,笑看眼前的山脉绵延千里,不再对过去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只是带着隐晦的希冀,不时地转向垭口的方向。
向文坐在院子里收拾行囊,里面高精尖的设备让人眼花缭乱,但他把玩在手上,仿佛连金属都有了生命。
抬头看看冯跃,对着他拄在身边的手杖有片刻出神,然后说:“我会再上去的,我的兄弟一定要活见人死见尸。”
“还是要原路上去?”
向文摇摇头:“宫智伟的目标根本不是登顶,所以既定路线对他不适用,我用当年出事的地方作为目标点,推测了他上山的路线,跟实际路程偏差了七公里,所以这一次我按照自己的方向走。”
冯跃没说话,这两天两夜的大雨已经把他浇的足够清醒了,没有人能在自然的力量面前称王,向文如此,宫智伟一样如此。
行李还没有收拾完,王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招呼着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大广场方向。
“快去,快去看看……宫,回来了。”
冯跃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广场上跑,向文手里的绳索骤然落地,紧随其后跑过去。
冯跃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广场上瘫坐着几个人,身上的防风服已经不成样子,脸上都挂着彩,饥渴的灌着水,可是人数不对,只有寥寥九个人,缺了三个。
“其他人呢?”
王乐指了指另一边临时搭起来的帐篷,不等走进去,冯跃就看见被白布盖着的两具尸体,死气沉沉的躺在哪里。
冯跃蹲下去,颤抖着手,犹豫许久才酝酿起勇气掀开白布,被乱石砸花的脸,只是双腿健全,不是宫智伟。
憋着一股气,冯跃刷地掀开第二张白布,左边的胳膊已经被磨烂了,缺了一条腿,迟疑着去摸断肢,断口圆滑有皮肉包裹,肯定是陈年旧伤,这就是宫智伟了。
冯跃看着他全是伤口的脸,已经分辨不清往昔英俊的容貌,翻出白骨的胳膊有皮肉垂在外面,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躺着,再也不会跳起来跟他嬉笑。
猛然盖上白布,跪坐在前面,一颗颗眼泪砸在地上,无声的颤抖着肩膀,攥着拐杖的手泛起青筋,身后站着的王甫等人一见他这样的状态,都站在原地,一句开口安慰他或者安慰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悲伤笼罩在冯跃周围,他果真只见到了宫智伟的尸体,昼夜奔赴以为能有一线生机,哪怕是重伤下来也尚有一点机会活着,他向高山祈祷了那么多次,日日夜夜的担心,最后也只看到了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工作人员端来一盆水,要给宫智伟净面,冯跃抬手接过来,用帕子一点点把他脸上的脏污洗净,有细小的伤口层叠在上面,最深的一处在额头,深可见骨。
冯跃一边擦,一边念叨着,语气平静的像两人在聊天。
“你还欠我一顿酒呢,我跟你说这回可便宜你了,等下辈子你要是还赖账,我就把你腿……”冯跃哽咽了一下,接着说:“我就把你这些破事说给嫂子听,让她教训你。”
冯跃拧干帕子,执起一只手,沿着指缝慢慢擦拭:“怎么就这么犟呢,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看看,这回玩脱了吧。”
“不过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好,每年都来看你,即便留在这你也不会孤单的是不是,这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啊。”
“你也不用遗憾,没找到就没找到呗,我跟你说,你要是找到了,嫂子非得捶你一顿不可,不过咱们是大男人,得让着点女人,你就乖乖听话好了。”
冯跃看着他缺了的那条腿,忍不住热泪,从眼角滑落,抬着头看着帐篷顶,想让哽咽声咽回去,嘶哑着嗓音说:“你倒是要在风里自由自在了,留我年年跨越千里来给你扫墓,你说你多损啊,死了也让人惦记。”
给宫智伟擦干净,换好了衣服,因为要秉承他的遗愿,火化之后扬灰在珠峰脚下,所以冯跃联系了殡仪馆,要等明天才能上来。
冯跃就拿着一瓶酒和手杖,坐在帐篷外边陪着宫智伟。
晚上月色正浓,繁星闪烁,这里的星空比任何一处都要耀眼美丽,像是一双双好会说话的眼睛,冯跃想到周雨以前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他们。
他突然就明白了信仰一样东西的魔力,就在于,他会赋予死亡新的定义。
或是灵魂去了天国,或是留在某一个角落默默守护,或是变成光年之外的一束光,如同神祇一般看着这颗深蓝色的星球。
宫智伟一定也会这样变成了一颗星星,看着他,看着他又爱又恨的珠峰,然后心满意足的散发光芒。
冯跃自己喝一口,酒精顺着口腔滑进胃里,灼烧一路,嗤笑一声:“一直都说要喝一顿酒,今天咱们哥俩可算是安排上了,这可是我从下边带上来的好酒,你也尝尝。”
在帐篷前给宫智伟倒上一杯,冯跃对月遥敬:“下辈子可别这么苦了,平平常常的过日子,把没享受到的福气都找回来吧,这瓶酒给你留着。”
冯跃从不相信来生,但此刻,唯有这样的说辞能稍稍安慰自己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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