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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入阁[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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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想先从民间义学,择贤举才,畅通言路上抓起,统筹礼部,通政司这两个衙门之事!”
几位阁臣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赵志皋抚须呵呵地笑道:“不是难处,而是没有想到,宗海你这一次出山可是负天下之望……但眼下只是统筹礼部,通政司之事,此二者责大任大,可是呢?担的争议又是太多,于你而言实在有些屈才。”
林延潮道:“不敢当,只是仆以为择贤举才是朝廷的第一事,这又关系到士风民风的厚养。若才选得不正,举之非贤,以后读书人将无所适从。这士风之弊,皆起于政化之蠹,此不可不谨慎!”
赵志皋等阁臣都是笑了笑。
赵志皋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宗海早有此打算,本辅就唯有相从了。诸位以为如何?”
这时候张位出声道:“依我看还需让宗海多分担一二。朝鲜之事,之前就是由宗海经手的,眼下宗海既是入阁了,就继续由他来主张。”
林延潮闻言没有立即答话,这时候陈于陛咳了两声,出声道:“朝鲜之事多有反复,怕是要再起刀兵,这可是烫手山芋,宗海刚刚入阁怕是难以胜任。”
陈于陛脸色有些苍白,自他请天子废矿税之事石沉大海后,他被气得病倒。眼下他这么说,也是好意回护于林延潮,因为朝鲜之事最近确实情况不妙。
沈一贯笑着道:“确实为难,不过我听说倭酋平秀吉惧于当初晋州城之败,曾三度来信询问林阁老近况。眼下林阁老回朝主政,有他主持,相信平秀吉会惧之三分,不敢再挑边衅。”
林延潮闻言微微一笑,其实他在入阁之前,与张位在权力如何分配上早有默契,这些事其实二人早就商量好了。
但见张位出声道:“我想过了,朝鲜之事确有几分棘手,但宗海经略之能,就是石大司马也是赞叹不已的,此事非他不可。至于其他要兵要粮,如何调动,我会吩咐兵部户部鼎力相助,如此可以了吧。”
赵志皋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表态。陈于陛也不再说。
经过这一次阁议,林延潮差不多已是察觉到内阁中几位阁臣间的暗流涌动。
林延潮笑道:“既是如此,仆责无旁贷。”
“太好了。”
重新划分了权责后,众阁臣开始商议国事。
国事浩瀚,朱元璋废宰相而勤政,平均一日要批改两百余奏章,处置四百余国事,如此大的工作量,朱元璋必须从凌晨四点工作到晚上十点。
就算如此整日处理国事,朱元璋仍忙不过来,他曾设置四辅官,选民间大儒帮他处置朝政,但民间来的大儒满口道德文章,却并不熟悉处理朝政,不过两年朱元璋即废除辅官之制。
然后朱元璋才仿宋朝设殿阁学士,以级别低微的侍讲,编修来协理朝政,但即便如此朱元璋仍亲力亲为不敢将政柄太多假手于人。
旁人曾问他为何如此?
朱元璋答曰‘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决于此,甚可畏也,安敢安逸?’
精力过人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尚且如此,他的后世子孙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明朝机构臃肿,人浮于事,国事又比洪武之时多了许多。
商议到了后面年事已高赵志皋,正在病中的陈于陛早就支撑不下。真正在决定‘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的处分国事上只有年富力强的张位,林延潮,沈一贯三人从头到尾坚持下来。
但林延潮第一日入阁自是听得多说得少。
差不多到了午时,如小山般的奏章公文这才商议了一半,但大家已是十分疲惫不堪。
看来这处理国事还真是个体力活。
下面几位阁臣各回值房用午饭和休息,下午还要继续商议。
林延潮方回到值房,对跟随在旁的机要中书王衡道:“看你憋了一肚子话,不如直言吧!”
王衡没料到林延潮在处理了一上午国事之余,还有空闲观察到自己顿时吃了一惊。
此刻王衡只能如实道:“学生不明白,元辅如此看重阁老,肯将参预机务之权分之,但阁老……阁老当年为了给张文忠平反连天子尚且不惧,为何却惧张新建呢?”
林延潮闻言不由失笑:“辰玉,天子一言可定荣华富贵,你若惧之,是为软弱,而惧张新建,则为忍让。”
王衡一愕明白过来,不由肃然起敬。
林延潮道:“好了,一会新民报的翰林要来,我们先用饭吧。”
“新民报?”王衡又是大惑不解,林延潮召新民报的人来作什么事。
值房里林延潮一边用饭,一边看机要公文。
王衡见林延潮如此勤事,心底不由佩服。他在书院时见过林延潮过目不忘的读书记事之能,但平日见他在书院里仍是用事极勤。
片刻后,阁吏禀告新民报的翰林史继偕,周如砥已至。
林延潮听了此言有些讶异,他本以为方从哲会派史继偕与翁正春同来,但未曾料到却是周如砥。
林延潮将吃了一半的饭搁在一旁,用巾帕拭嘴道:“立即有请!”
这一幕又令王衡在心底感慨,林延潮此举真可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两位翰林入内后,一并向林延潮行礼道:“见过中堂!”
“免礼,看座,辰玉,摆张两张桌案来!”
但见史继偕,周如砥的神情都有些紧张,二人坐定后,墨盒笔纸铺于桌上。
周如邸起身道:“那么晚生就斗胆请教中堂了!”
“请讲!”
周如砺道:“当年徐文贞公为首辅时,曾写‘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之言于值房内告知天下,而今为张文忠公复谥复官后入阁,不知林阁老于国事上有何主张?”
王衡听了眉头一皱,他还以为周如砥问这话是来拆台的。不过看林延潮并非是自找麻烦之人。
周如砥说完后也很紧张:“晚生冒昧直言,还请中堂见谅。”
林延潮笑道:“无妨,此话我可以答你,为张文忠公复谥复官是皇上的恩典,当初言官李沂曾建白于此,皇上怜张家四郎为国死节早有此意,眼下此诏一出,人心振奋,百官士人无不高呼皇上之明,此为皇上圣德也!”
周如砥听得仔细,林延潮一面说,他与史继偕笔中不停,奋笔疾书下于林延潮话中的任何一字也不敢漏过。
但见林延潮起身于值房内踱步道:“外夷窥视,内贼未平,四方天灾人祸连连,太仓之粟泰半耗于九边。一旦有内外有变,则国家危矣,此诚为旦夕存亡之秋。林某蒙主之恩,以国事托付,唯有肝脑涂地报答之。”
“朝野上下望朝廷能励精图治,刷新政治,于朝夕扭转颓势,此实为难矣,中兴更为难也。治国如人读书,贵在有恒。若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眠,最无益事,莫过一日曝十日寒。为政之本贵在长策,贵在绵绵用力,久久为功。”
“如何为功?在官,在贤!”
听到这里周如砥不由停笔细问道:“敢问中堂,如何在官,在贤?”
林延潮道:“天生万民,而民不能自治,故设君治之。君师者,治之本也。而君一人不能独治,故设百官共之。朝廷之政主在天子与台阁。台阁若有过,天子纠之再易之,天子若有过,台阁谏之复谏之,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政不失位!”
“首用官次尚贤,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里之内,民必有贤。士之贤也,农之贤也,工之贤也,商之贤也,四民者当以贤为师……”
阁中极静,唯有林延潮侃侃而谈,史继偕,周如砥,王衡无不认真倾听,听到入神处浑然忘了下笔…
当夜新民报加急刊载,主编方从哲不易一字地将林延潮这篇访谈登载于报上。
次日清晨,即送到京师各个衙门官员,勋戚,官绅,士人,商贾手中。
林延潮入阁之初,朝野上下无不猜测其政柄所在,担心擅权者有之,改革过急有之,顾虑重重有之,名不副实有之,朝令夕改有之,无处着手有之。
但是林延潮没有掖着藏着,而是入阁第一日即将己政柄道出,开诚布公以示天下!
此前无古人之举,顿时惊动了京师内外。
国事积弊如山如何革除?国家将来何去何从?甚至大明将来有没有希望?
但凡每个心头有些血诚的读书人无不关心,他们都想好好听之读之。
一时之间,新民报洛阳纸贵。
方从哲加急又多刊了一版,仍是一瞬之间被百姓们抢光,新民报报馆前车水马龙,士人们百姓们无不伸手高举铜板,争相买报。
而街头巷尾,茶馆饭肆之中,无数百姓热议着。
京师各衙门大小官员无不闭户读报,任何细节也不放过,逐字逐句揣摩过去。
国子监,府学,县学,凡有志于学,有志于仕途的读书人,亦将新民报一字字读来,在旁提笔圈圈点点,读到胸中激荡处,于屋徘徊绕侧,意不能平!
Ps1:感谢珂珂的男朋友,成为本书第十七位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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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3:感谢过客流往,成为本书第十九位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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