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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唱的戏里不都讲究个节义?[2/3页]
行开始认真考虑罢戏的提议了,最先响应的就是姜家的荣春班,不但身先士卒,还召开了一个类似发布会的玩意儿,把同行和记者招来吃喝一顿,顺便指桑骂槐把商细蕊讥讽一遍,说某些人是小人重利,掉钱眼子里了,舍不得这如日中天的名气,而姜家知大义,晓气节,共赴国难,绝不苟且。底下人纷纷给叫好拍巴掌,像听了一场好戏一样。这好戏却没能够传进商细蕊的耳朵里,商细蕊被一条人命压着,别说没心思唱戏,他连听戏也没心思。有一个深夜,程凤台回家来,路口蹲着两个人,烧着一盆火。老葛惊讶地说:“二爷您看,这不是商老板吗!”
程凤台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眯缝出一条线,一看还真是的!这时候北平的秋夜又凉又静,商细蕊和小来主仆两个在那烧纸钱呢!这也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的,阴风吹起纸灰扬得老高。程凤台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上前压低声音,见神见鬼地说:“商老板,这是在做什么呢?”
商细蕊不回答,眼睛盯着火堆,朝他一撇下巴:“你回家去,待这碍手碍脚的!”
程凤台不作声,看他们化了一会儿纸,其中有一包红纸包,描金画银的,外封上面大字写着:“商门董氏,魂下受用。夫商细蕊敬奉。”这位董氏,分明就是前阵子憾死的姑娘名讳,然而竟冠了姓。商细蕊一意孤行,自说自话,还是给死人做了丈夫了!程凤台看到这些,心里一阵恶寒,说不出来的悚然之感,捉住商细蕊的胳膊就往家里拖,嘴里咬牙切齿地说:“商细蕊啊商细蕊!你可真是个神经病啊!”
商细蕊每逢受到刺激或者感到压力,人就变得有点呆。这几天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任由程凤台把他拖到家里,洗漱上床,整个过程不发一语。等到躺在床上了,程凤台还是骂骂咧咧,说要喊医生来给他吃点治神经病的药,骂了一阵,没有反响,转头看见商细蕊肩膀一抽一抽,凑过去一看,商细蕊竟然哭了,商细蕊是很少哭的,因为犟,受多大委屈也不哭,哭了就等于认输了。此刻他红眼睛红鼻子,眼泪不停地流,压抑着哭声喊了一句二爷。程凤台的心都被他喊碎了,随着他的哭腔,也是一抽一抽地疼,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商细蕊说:“二爷,你说是不是我害死她的啊?那天她要不来听戏就好了!”
这可要了程凤台的命了!
商细蕊枕着程凤台的胳膊模模糊糊睡了一宿,早上睁眼一看,程凤台居然醒的比他早,在那里支着头望着他,居然没有出门。商细蕊顿时就感到点安慰,说:“你今天不忙啊?”程凤台说:“你这个样子,我再忙也不忙了。”言下之意,是要为商细蕊耽搁几天事业了。商细蕊对程凤台最没有良心了,他才不管程凤台挣钱也好,亏本也好,脸蹭着程凤台的脖子说:“早该别忙了!又不是钱不够花!今天你就陪我好好逛逛!”他几天没刮胡茬,太刺应人了!扎得程凤台直缩脖子,吃过早点绞一把热毛巾,对商细蕊一点头,笑道:“商老板,我伺候伺候你?”商细蕊摸一把下巴,挺不愿意的躺沙发上:“又不上台,还剃胡子,你要刮破我的脸,一顿臭揍……”程凤台一巴掌把毛巾拍他脸上:“都成了毛桃了,邋邋遢遢的!”程凤台剃胡子的手艺,也是不怎么样,东一道西一道的,像给桃子搓毛。杨宝梨和周香芸到来的时候,商细蕊花着脸哼哼一声。二人手里提着两盒花色糕点,说是雷双和昨天送来的御厨之作,他们不敢吃,又怕搁坏了。杨宝梨看着商细蕊,捂着嘴在那乐,商细蕊的目光扫过去,杨宝梨只好说:“班主这一嘴的白沫子,活像偷吃了奶油蛋糕!”周香芸给他一肘子,怪他不懂规矩了。程凤台笑了:“恩,像他。”商细蕊擦干净嘴,来不及要吃甜糕:“你们呐,嘴上没毛的兔崽子!”杨宝梨馋极了,眼睁睁看着商细蕊大嚼大吃。程凤台两手湿的,弯下腰来张开嘴,商细蕊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杨宝梨也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周香芸又给了他一肘子。
商细蕊尝了尝吃的,拍拍手起来要出门了。杨宝梨抢先一步,蹲在地上伺候他穿袜穿鞋,完了抱住他的腿哀求道:“班主这是上哪儿逛去?也带我们两个见见世面吧!歇了这几天的戏,我们可闷坏了!”
商细蕊按住他的脑袋推开他,自顾往前走去,两个孩子得了默认,兴奋得什么似的跟在屁股后面,帮着拿衣裳,提皮箱。商细蕊除了下馆子打牌,也没有什么可逛的地方,今天是去廊房看看头面。程凤台开的车,商细蕊像个大爷一样坐在后座由他拉着,谈到歇戏,他叹息道:“成天唱唱唱,我都快累死了!哪个角儿像我似的场子排满,当我是推磨的驴那么使唤!歇了正好,我也烦了,好好歇歇!我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唱了!天天唱,没啥意思!”程凤台把他的这些话当放屁听。商细蕊说着踢一脚杨宝梨:“你们两个兔崽子,几时出师,我就轻省了,成天瞎逛瞎玩,不用心,还得我顶着!”其实周杨二戏子已经算是少年英才了,只不过和商细蕊当年是不能比。商细蕊越说越气,后悔带他俩出来玩,要把他俩赶回去练功,程凤台劝了几句不奏效,杨宝梨有急智,马上拿出八卦来引商细蕊:“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班主听!这阵子歇戏,任五任六和黎巧松哥仨不学好,合伙逛窑子!”这种下流隐私,商细蕊爱听:“难怪任六这小子一肚子腥活儿,张嘴就来!”杨宝梨说:“结果到了窑子里,任六在屋里头办事,任五就在门外头搬把小椅子,吃吃花生米,喝喝小酒,干等着他兄弟完事儿。”商细蕊道:“兴许是钱不够使。”杨宝梨摇摇头说:“钱不够,也没有等门的!黎巧松说要请客,任五也没答应。后来您猜怎么着,任五长得白白净净一副皮相,去的次数多了,被头牌姑娘看眼里了,想要白招待他一回!”商细蕊露出点笑:“招待成功了吗?”杨宝梨吃吃笑道:“这还能有不成功的?怪就怪在任六知道他哥哥被姑娘招待了,急红了眼,一会儿捉着他哥哥理论,一会儿要放火烧窑子!要不是黎巧松拦着,任六就被当闹事的打死了!”商细蕊想了想:“我知道了,任六喜欢他哥哥,所以吃醋了。”他的想法比聊斋还奇,杨宝梨和周香芸都惊呆了,接不上茬。程凤台笑两声:“看出来了吧,你们水云楼上上下下,心最脏的那个,就是你们班主!”商细蕊不服气。杨宝梨岔开话头,道:“还有个事呢班主,四喜儿不知道是抽大了鸦片还是欠了高利贷,这阵子穷得没辙没辙的。听说您高价收了俞老板的头面,心里活动了,到处托人找路子把头面往您眼前送呢!”提到四喜儿,周香芸就皮肉疼,很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商细蕊冷笑两声:“他戴过的东西,白送我都不要!他想从我这弄钱?做什么梦呢!赶明儿咽气了,奠仪我都不给!”杨宝梨连声附和说:“该!这才叫恶人有恶报呢!”www.jieshengit.com
廊房原来有好多家制作点翠的作坊,进贡的,私用的,专门做头面的。从清朝倒台以后,女性装饰发生很大的改革,这些作坊也渐渐维持不下去了,至今只有一家“独眼谢”硕果仅存。这位谢师傅因为早年用眼不得法,总是眯起一只眼睛来贴羽毛,久而久之这只眼睛就坏掉了,眼皮耷拉着,脸颊抽搐着。看见商细蕊来了,独眼谢夹起眼皮起身相迎:“哟呵!商老板!我没有看错吧?有日子没见您商老板的大驾了!怪惦记的!刚还念叨您呐!”商细蕊出手阔绰,人见了他,都跟见了财神爷一样欢天喜地。商细蕊把披风一脱,低头去看独眼谢的新作,笑道:“您老好!生意还好吧?”独眼谢口称托福,指挥伙计奉茶给各位。程凤台不爱这些,翘着二郎腿喝茶。周香芸两个看见满眼的金银珠贝,鸟羽兽甲,样样都新鲜,样样都惊奇,穿梭其中,琳琅满目。他们单知道成品戴在头上是什么样子,第一次看见原形的,等于上课来了。商细蕊见多识广,神态淡定,把簪子举在灯光下细看成色,说道:“款式也就那样,您老的手艺是越来越精了,这批毛色不错啊!”独眼谢撸着自己脑门笑:“这年头,手艺要次点儿,哪还能维持到今天呢!话说回来,这些年全靠商老板抬举,肯光顾我们小店,给我们当了金招牌!嘿!听说是您画的花样子,年轻小姐太太们就是不梳头的,也要买两支发簪搁在梳妆盒里!”
商细蕊微微笑着,有备而来,此时从袖管里卖关子一般缓缓抽出一卷油纸,朝独眼谢扬了扬,为了配雪之丞送的蝶簪,他专门画了一套以蝶恋花为题的头面:“收着仔细做,我过年前来取。要是走了一点样儿,我的脾气您可是知道的。”独眼谢打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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