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 134 章 侠之陨  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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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侠之陨[3/3页]

  路上,你杀掉的四个人是谁吗?”

  不等回话,他轻柔地揭晓了答案:“是西南东三堂的堂主,泠琅,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只不过——”秦浮山话锋一转,“你的武功很好,但我不喜欢,你身上不该有李如海的东西。”

  “你母亲弃了刀,依旧能杀人,你也可以。我会教你制毒和暗器,学会这个,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就像我,你够残忍,也够果断。红石刀死得真惨,一刀毙命,哪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能有这种胆识和判断?”

  “你生得像你母亲,性格却像我,实在是最恰当不过……”

  “我不像你,”泠琅打断了他颠来倒去的话,“我为什么会像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顿了顿,她说:“至于红石刀,该怎么杀他,是李如海教的,跟你更是一点关系没有。”

  “是吗?村中那对老人,你十三岁那年把他们砍成肉碎,李如海会教你这么做吗?”

  秦浮山没有半分被反驳的怒气,他低笑着说:“空明的眼睛是你挖的?那个和尚的脖子也是你捅穿的,你制服他们,何必要用这种方式?难道这些,都是李如海教你的?”

  “还有明净峰上的僧人,鹰栖山里的村民,死在你手中的,不乏已经投降之人,李如海不是从来不斩逃兵吗?你为什么不像他这么虚伪?”

  他笑容慢慢扩大,语速越来越快:“你也不像伶舟辞,她才懒得管这些破事,旁人的死活怎么会同她相干——那你到底该像谁呢?”

  泠琅后退了一步,心中巨震,关于她的桩桩件件,居然被这个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伶舟辞的事都知道,原来在那么久之前,他就在暗中注视观察着她,而她浑然不觉,一无所知,像个被愚弄的蠢货。

  她紧攥住刀柄,指尖几乎泛白:“说够了吗?”

  秦浮山温声说:“你连自己昔日的同伴也能下手,北堂和玄字二三的事虽然无聊,但还算感人,是吗?这种性子,是李如海无论如何,也教不出来的罢。”

  泠琅咬着牙,怒到了极处,反而发出一声笑。

  她说:“你说得对,这不是他教的,是我自己学的。”

  秦浮山忽然住了嘴,也收起笑,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把东西给我。”

  泠琅略微一顿,把布袋拾起,隔空扔了过去。

  东西触地,翻滚了几周后停下,在地上留下些许深沉印记。

  秦浮山慢慢把内里的事物抖落出来,沉闷一声响,一只血肉模糊的头颅滚落于地。

  他弯下腰,徒手拾起了这只头,只见它头皮没有一根发,却布满了交错相间的伤痕,翻过来,正脸血肉模糊,竟连五官都已无法辨认。

  秦浮山盯着那不成人形的面容,缓缓露出笑:“骗我?”

  泠琅说:“怎么骗你?”

  “这不是北堂的人头。”

  “这就是。”

  “你为什么把他划成这样?”

  “他骗了我,我为了解气。”

  “骗子,”秦浮山重复了一遍,他捏起一只耳垂,轻声道,“这里有徽记,好像可以以假乱真,但是——”

  他转过脸看着泠琅:“我手下的人,我会认不出来吗?”

  他露出笑,温和地下了判断:“这是青灯道长的头,你杀了他。”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一瞬间,少女掠身而起,刀锋澎湃而至——

  她双目已然赤红,对着那双和她肖似的眼,狠命挥砍出海波震荡般的刀风!

  秦浮山站在原地,不闪也不避,他轻声赞叹:“好孩子。”

  他抬起手臂,袖中飞出几道丝线,霎时将刀尖缠裹,攻势瞬间消弭于无形。

  “不必恼怒,我喜欢你这么骗我。”

  他大笑着,左手再抬,一排细针漫射而出,往地上将将站定的少女刺去!

  泠琅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这排毒针,然而一排刚过,又有漫天银线飞来,裹挟着凛冽寒风,有深入血肉的力量。

  “你不忍心杀他,是吗?即使被那样背叛,也下不了手?”

  她一躲再躲,几番腾挪翻滚,而秦浮山好整以暇地立于正中,手腕轻抬或落下,招招凌厉。

  他的确很厉害,几乎能预判她每一次躲闪的方位,出手狠绝,不带任何犹豫,像对待仇敌,而不是至亲骨血。

  当然,他的骨血也没把他当回事。

  “你很相信李如海,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就气成这样?”

  秦浮山的话被打断,因为少女忽然反身,踩着墙面借力而上,飞身砍下一刀!

  画像撕裂,刀风汹涌而来,他笑着叹息:“我原以为,你舍不得上墙。”

  铮然一声响,金属相激嗡鸣大作,泠琅被震得后退一步,踉跄停下。

  她目光一瞬间停滞,死死凝结在秦浮山手中。

  他手上多了一把匕首,柄部似金似玉,雕刻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他说:“看表情,你好像认得它。”

  “可是,这不是你见过的那一把。”

  “它们被制成的时候,便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只能在夜间使用,见光则化。”

  “你母亲很会用匕首,她是我见过最会用这个武器的人,精准,巧妙,杀人于无声。那把匕首跟了她很久,后来不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景仰的那个人,呵呵,天下第一刀,唯一的侠客,你以为,他真的有那么崇高无垢吗?他不过是个——”

  “那又如何?”

  泠琅静静地说:“你想说,他没有那么高尚?也做过错事,但那又如何?”

  “他依旧是行了无数好事的侠客,而你只能躲在地下用活人练毒,他名满天下,你臭名昭著,他受万人敬仰,而你是个丧家之犬。”

  她语调讥讽,眼中充满轻蔑:“你根本不配提他。”

  秦浮山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十分奇异的笑。

  “青云会向来只收自愿之人,”他轻声说着,“你口中那些无辜活人,要么各有夙愿,我替他满足后情愿被用,要么已有死志,自己找上门来,换得财宝给家人后代——”

  “我十恶不赦,可没有一桩恶落到你身上,泠琅,他生平只行好事,但唯一的过错,却害了你啊。”

  “你以为他是被谁杀的?你以为,天底下谁有这个能耐杀死刀者?”

  如同古磬嗡鸣,泠琅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

  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无数遍,天底下到底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杀死李如海,连挣扎斗殴的痕迹都不曾有,甚至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

  那场灿烂到极致的夕阳,散落一地的晶莹石榴籽,冰冷的身体,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目——

  女孩仿佛又站在生命唯一的黄昏中,绝望地看着永远也走不出的院落。

  “只有他自己。”

  秦浮山说:“只有他自己,你千里迢迢,经受这么多,只想为他报仇,仇在哪儿呢?”

  “他不过是个畏罪自杀的懦夫,甚至临死都不敢告诉你一句真相——”

  “他杀了你的母亲,她原本可以躲过那一刀,却因为怀中抱着你,所以硬生生受了。他认错了人,挥错了刀,更错误地带走了你,这就是他做过最大的错事!”

  “若秋那柄匕首,被他用于了结性命,却让你为了追查所谓真凶,辗转成今天这副模样,也算阴差阳错。”

  “在这世上,他至少愧对三个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泠琅强忍着,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她大口喘息,感受到心脏几乎被撕裂的痛楚,她竟然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番话,一瞬间读懂了记忆中,那双沉默悲恸的眼睛。

  那时年幼无知,她吵着要做他那样的大侠。

  李如海说,做你自己就可以了,泠琅,你不必像我,不必满足任何人的期待。

  你要想明白自己愿意成为什么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若被外界的水流裹挟,你只会辗转飘零,以至于沉底。但只要足够坚定,便可以追寻更广阔的海面。

  当时的她听不懂这番话,如今却恍然明白,这一字一句,说的都是他自己。

  他被刀者的名声裹挟,被世人的言语架在只能仰望的位置上。这世上需要一个英雄,于是他被选中,到了最后,真的以为自己此生不能做一件错事。

  然后,他做了,刀者只错杀过一个人,他唯一深爱的人。

  没有人找他追究,甚至李若秋死前都握着她的手,说无需自责,她让他带走孩子,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抚养她长大,让她远离这些纷争。

  但他无法原谅自己,他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用那张像极了她母亲的脸冲他笑。他的病症日积月累,成了心上唯一的疮疤,不能解。

  倘若他对得起天下人,却愧对自己生平最重视的人,那他到底是英雄,还是懦夫。

  倘若他不够好,也不够坏,那他到底是谁。

  每一声赞誉都是锥心的尖刺,每一个景仰的眼神都好似凌迟。李如海在这样漫长的痛苦中终于一点点垮塌。

  这个过程缓慢而不易察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及时明白:心病成了心魔,就是致命的那一天。

  那一天没什么特别,甚至天气很好,夕阳烂漫,女孩早晨同他道别,无忧无虑地笑闹着跑远。

  一切都很好,但他忽然有了死志。

  没有只言片语,他留在这个黄昏,给予自己解脱。

  泠琅颤抖着,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想到李如海曾经说过无数遍的,不要带走他的刀,不要替他寻仇,不必投身于他的水流。

  那些强行压抑着的悲伤忽然变得有迹可循,她眼中不断重现过去的只言片语,欲开口却忍耐的叹息,沉痛懊悔的低语,原来他一直,一直活在那样的痛苦之中。

  泠琅视线已经模糊,她知道自己之前躲避的时候中了几枚暗器,她像个濒死绝望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用无法凝结的瞳孔,注视缓缓走来的人影。

  那个人说:“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那时我得知你母亲私下联络了李如海,而傅珏也一手屠戮了青云会将近一半的民众。”

  他语气很轻:“那些人,身怀壮志热血,却被奸人所害,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辜——你现在已经明白,到底应该憎恨谁?”

  泠琅想回答,但连开口都很艰难,她在满目朦胧间,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脸很熟悉,剑也很熟悉,他们好像在打斗,纸屑纷纷扬扬,落在她眼皮上,像大雪轻轻覆盖。

  最后,有人走上前,为她拨开纸片,给了她一个几乎窒息的拥抱。

  他紧贴着,不断低声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泠琅,这是他们的恩怨,不是你的过错。”

  泠琅睁着眼,却好像看不清东西,她感受到脸颊边的湿润,轻声问:“你哭了?”

  她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你为什么哭?”

  她喃喃质问:“为什么我哭不出来?”

  “我现在非常,非常难过,可为什么无法为此流一滴眼泪?”

  “倘若我的恩不是恩,我的仇也不再是仇,我的养父是凶手,我的生父只想毁掉我,那我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你能不能替我想一想,因为我忽然想不出——”

  “我究竟是谁,又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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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侠之陨[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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