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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番外三[1/3页]

  这一年挺特别,林迁西保研了,宗城还在继续学医,秦一冬大学毕业了,顾阳参加完高考了。

  这一年,杨老板跟路峰走在一起也有十五年了。

  人挺奇怪的,稍微上了点儿年纪吧,就特别爱回忆过去。

  杨锐最近也是,明明才三十几岁,已经开始迈入怀旧阶段,最近就老是想起以前跟路峰的那些往事儿。

  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见到路峰那年,自己才二十二岁。

  那天他刚好是在打台球。

  那时候的小城里也没什么像样的台球厅,基本上就是一间灰扑扑的屋子,摆张球桌。

  屋里轰着音乐,专放老歌,人在里面满耳都充斥着谁都能哼上几句的粤语金曲,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凑一起都能玩儿很嗨。

  杨锐打台球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球杆,已经很旧的一支杆,杆头那儿还裂了道缝,导致皮头有点儿歪,老是捣不准球。

  他这人也不讲究,站在球桌旁边,拿着个透明胶布就往上面裹。

  裹了好几道,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杨锐一边裹,一边转着眼睛去看,大夏天的下午,阳光带火似的往厅门里头扑。

  那厅门口摆着个老旧的大屁股台式电脑,一个小青年顶着个鸡窝头在“啪啪啪”地又按又拍,机子里不断传出劲舞团里的韩风劲曲,在跟台球桌这儿的粤语老歌打擂较劲儿。

  电脑旁边站着个人,正在抽烟,脸朝着他这儿,生的很壮实的一个身形,站姿却佝偻,有点儿像是故意的,理一个站桩头,左边一条胳膊上纹了个大青龙,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破店子里头纹的,歪七八扭的,颜色都不均匀,一个烂大街的造型。

  乍一看这人的脸就让人觉得不善良,面相有点儿凶。

  一开始杨锐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往左右两边都看了看,再看那家伙,见他眼睛还瞅着这儿,才确定就是他在看自己。

  看什么?

  杨锐有点儿莫名其妙,干脆转过头去接着裹自己的胶布。

  旁边有个一起打台球的小平头拿手推了推他,小声说:“你认识路峰啊?他在看你呢。”

  杨锐才知道他叫什么,张嘴咬下胶布,手指用力抹两下球杆:“我可不认识。”

  地方小也不可能谁都认识,杨锐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出去打了好几年工,今年春天才回来的,以前就没见过这号人物。jieshengit.com

  “少搭理他,他那人不行,”小平头口气鄙夷地说:“脏的很。”

  杨锐还是第一次听见评价人说脏的,不自觉就又回头看了眼那身影,那个路峰还在那儿站着,身上穿着个灰汗衫,是破旧了点儿,但也算不上脏吧?

  不过也不关他事儿,他这人向来就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出社会又早,磨练地就像根老油条,从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儿,也就心里头想想,回头拿着球杆继续玩儿球去了,对那盯着自己的眼神也没当一回事儿。

  一直玩儿到快天黑,那球杆裹好的胶布又翘起来了,杆头那儿巧粉都要擦不上去,杨锐没办法,只好不打了。

  拿着球杆刚要走,转头又看见那台式机旁边站着的身影,机子那儿都空了,这人居然还在,脸依然朝着他的方向,脚边丢了好几根烟头,一看就没离开过。

  杨锐才终于感觉到古怪,哪有人什么也不干,光在这儿看人看好几个小时的?

  他看了看那张凶巴巴的脸,见这家伙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眼睛看过来时像落在球桌,又像是落在他身上,眼尾有点儿往下,导致明明年纪看着跟他差不多,但眼神儿总叫人感觉多了那么一丝苍桑。

  他转头绕过球桌,装着去里头借厕所,悄悄从后门走了。

  第二天杨锐就换了个地方玩儿球。

  其实他玩儿台球还是打工的时候跟别人学会的,这一段时间总是玩儿是因为有点儿迷茫。

  以前会在外面打工那么久,是他那仅剩的老爹总催他早点儿找对象结婚,他就一天到晚的在外头飘着。

  小地方的人结婚都早,但他不一样,没那个心。

  今年他回来了,老爹也没了,就不打算再走了,是想找个事儿做的,可是小城里连个像样的工作也找不着,自己学历不高,再去大城市也就是进厂子里干苦力活儿,那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就这时间段里,还遇到个古里古怪总盯着他看的人,也太不是回事儿了。

  他就是有意躲开那个路峰的。

  这一躲还挺有效果,差不多得有个把礼拜没再见到过那个人。

  杨锐很快也把这事儿给忘了,该玩儿自己的就玩儿自己的。

  直到那天,在另一家台球厅里打球的时候,他从一个打球的小青年嘴里听说老商场那儿有个金器店正在招人,待遇好像还挺不错。

  他球也不打了,马上就回去收拾了一下,打算上那儿找工作去。

  天儿挺晒的,杨锐从家里出门的时候把穿外头的薄褂子搭在了头上,一边走一边觉得自己像个阿拉伯妇女。

  路上刚好经过一个体育器材店,他停下来看了一下。

  小城里就这么一个像模像样的体育器材店,一般都是卖乒乓球、羽毛球,毕竟这两样东西小地方的群众最喜欢。

  今天真是难得,里面居然有台球杆在卖,柜台上的录音机里还在应景地唱着首体育歌曲:“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杨锐顺脚就进去了,准备掏钱买一根顺手的,把自己那根坏的给换了。

  老板是个老头,也认识他,调着录音机的音量跟他打招呼:“回来就不出去啦?在外面那么久谈对象了吗?”

  “没呢。”杨锐挑着球杆。

  “是时候谈了,跟你一样大的都带对象来来去去了,好几个都结婚了。”

  “爱结就结吧。”杨锐心想卖你的球杆吧,怎么尽管我的事儿呢。

  很快看好了一支,可算是能解脱了,他拿下褂子掏钱,懵逼了。

  先前搭头上半天没注意,钱就塞褂子口袋里的,这会儿口袋空了。

  “怎么了,还买不买?”老板在柜台后面拉长着脖子问他。

  杨锐哪儿还顾得上,话都没回,赶紧出去往回跑,去找自己的钱,心急火燎的,一边跑一边回想自己是在哪儿丢的。

  想来想去,这一路走得都挺正常,没摔跤,也没磕碰,那就是被人给悄悄顺走了。

  小破地方,就没个太平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杨锐跑出去半条街,连个鬼影儿都没瞧见,也没见地上有掉钱的,有点儿来气了,拿着褂子往脸上没头没脑地擦了把汗,“呸”地朝着路边吐了口唾沫。

  冷不丁面前就多出个人来。

  一个长得很壮实,胳膊上纹着烂大街大青龙的人。

  他是从路边上的树荫底下突然钻出来的,导致杨锐还被吓到了,直接往后倒退了两步,才看清楚是谁。

  可不就是那个路峰。

  路峰又盯着他,把他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忽然伸出右手,把一卷钱递了过来。

  杨锐立马就看出那就是他的钱,他习惯卷钱,最外头卷了张五块的,里面才是几张五十、一百的大头,跟原先收他口袋里的造型百分百一致。

  但也没接,因为太奇怪了。

  路峰也没做声,就这么伸着手。

  双方僵持了都快一分钟,就在杨锐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说:“这你的钱。”

  杨锐立马问:“是我的钱,怎么在你那儿?”

  路峰好像误会他问话的意思了:“不是我偷的,我是替你要回来的。”

  这人说话闷闷的,跟十拳头打不出个屁来似的,偏偏口气又生硬,就给人感觉还是凶。

  杨锐将信将疑,主要还是他看着实在不像个好人。

  他要回来的?那说明钱就是被偷的。被偷的时候他就在场啊,那如果不是刚巧碰上的,就是一路跟着自己的。

  路峰把钱往前送了送,闷着声说:“拿着吧,钱不脏。”

  杨锐刚有点儿诧异,又听他说:“他们说的不是这个脏。”

  杨锐才反应过来,他那天是听见小平头背后说他的话了,等回神,钱已经放到他手里捧着的那件褂子上。

  路峰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

  杨锐真是古怪又尴尬,尤其是被他这么看着,用他那种带着沧桑感的眼神,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拿着钱转头就走人,走得还很快,经过之前那家器材店,里头还在接着唱:“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

  他也没停,球杆也不买了,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后面的工作也没成。

  去了金器店,老板说是想招个女的,说话的时候总问他以前在外面干什么的,回来又干什么了,问好几遍,后来也没招他,具体因为什么没说,也许是觉得他这年纪不够安分,可能还怀疑他不良,语气跟不放心一样。

  也不重要了,杨锐好像也没太在意。

  倒是晚上的时候,他又拎着自己那根破球杆,去了之前打球的台球厅。

  刚巧,那天一起打球的那个小平头也在。

  球桌那儿全是人,电脑那儿也一群人在抢着玩儿劲舞团。

  杨锐跟在一群非主流少年后面等球桌的时候,叫了小平头一声,背过身,小声说:“我问你个事儿,就那个路峰,你那会儿为什么说他脏?”

  小平头本来在旁边跟个妹子撩骚呢,听到这话居然都不吹牛逼了,凑近他一大截:“你想知道啊,我告诉你啊,可脏了!啧啧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知道他事儿的都这么说,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小平头就等他反应一样,又凑近三厘米,声音压低两个度:“路峰嘛,他不正常啊……”

  台球厅里太吵了,一群人鬼吼鬼叫的,但是杨锐还是听明白了。

  路峰不正常。

  因为他喜欢男人。

  知道的人不多,知道了也就敢在背后八卦八卦,不敢明面儿上说。

  按小平头的说法,路峰这人挺吓人的,从小城下面的乡下来的,以前总跟几个道上的混在一起,个个雕龙画凤的,没人敢惹,谁都让三分。

  到后来别人才发现他是陪着那几个人的,真混的是那几个,他自己压根儿就不混,平常该干嘛干嘛,早出晚归的下厂里做工,并不主动惹是生非。

  偏偏搞得又跟真黑似的,只要那几个人真有事儿跟人动手了,他绝对是帮着那几个,甚至比那几个还凶,不要命的那种。

  最近这些年都流行去沿海地区打工致富,三教九流的人也一下窜出去好多,那几个人渐渐的也都走了,就剩下了一个。

  到了前年,这个剩下的才年纪轻轻就要结婚,路峰忽然去人婚礼上踹了场子,搅黄了婚事,才叫人知道他其实也不是陪着那几个人混,就是陪着这新郎混的。

  因为那新郎就是他私底下处的对象。

  小平头也混,所以才知道这么多,跟杨锐说完了,回头就又要去找妹子撩骚,临走还不忘叮嘱他一句:“别搭理他就完了,他在道上说话是管用,妈的就是又凶又脏,想想就恶心,啐!”

  杨锐瞧着眼前球桌可算是轮到自己了,也没上去玩儿,来回地拽着那杆上翘着的透明胶带,心里直琢磨:这人经历也真够丰富的啊。

  原来喜欢男的就是脏,那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挺玄乎的,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没法当不知道了。

  也是怪,他还真没管过别人闲事儿,偏偏今天就多嘴问了。

  非主流少年们呼啦啦一群结伴离开了,小平头也撩骚成功带着妹子吃东西去了。

  杨锐最后还是去球桌那儿打了两局球,自己跟自己打的,随便打了两局,交差似的,不想玩儿了,拿着那根破球杆又出球厅,回家去。

  刚出去还没走几步,他就不走了。

  空空荡荡,四下无人的马路,路边上站着个人,还是那壮实的身形,穿着个黑旧的背心,被周围昏暗的余光照出胳膊上烂大街的大青龙,脸朝着他这儿。

  准确的说应该是朝着台球厅的门,所以杨锐觉得他刚才是眼瞅着自己一路从里面走过来的。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两眼,杨锐看他空着两只手,也看不出他这是从哪儿来,要干嘛,什么废话也没说,扭头去了前面没多远的一家小卖部。

  顶多一分钟,他买了包烟出来,拿着一直走回到路峰站的地方,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了。”

  路峰伸手接了,一包红塔山,看着他,像是在问原因。

  杨锐说:“也不为别的,就冲你替我把钱要了回来,谢你的吧。”

  路峰拿着烟就收下了,当场撕开了口,抽了一根出来,递给他。

  杨锐给弄笑了,还他人情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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