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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道士下山[3/3页]
,起码还是有一个明确的方向。这么想着,困意来袭,不觉间便入了梦去。
连着找了好多天,却都是一无所获。倒是城中的景象看了个饱,有一天玄一恰好路过了以前国中学子赴考的考场。十余年前,他在这里落榜,连带着失掉了一颗入仕的心,又恰逢宁王兵变,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十余年后,时过境迁,如今的考场已然成了宰相的府弟。门前侍卫森严,威风八面。玄一一个走神打量,便被侍卫赶了开去。玄一斜眼望去,却见当年考场外那两株粗大的松柏依然挺立在原处,其中一株松柏的树干露出被火烧过后黑黢黢的一片,依稀印证着当年兵变后的衰败。如今物是人非,站在自己面前的,都是些互不相干的路人,这些形形色色的各路行人,他们穿着锦罗绸缎,他们穿着粗麻布衣,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扬尘而去,他们挑着货担吆喝着离场,他们擦脂抹粉地飘香而远,他们面露愁容地踽踽独行……而此刻,他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一个街角啃着烧饼喝着凉水的农人装扮。
画栋雕梁,今时结蛛网,说什么高中揭皇榜,逐什么功名利禄场,终究是一抔黄土葬他乡,一觉梦黄粱。这厢端坐于庙堂,那厢耕劳于地方。你食梁肉他喝汤,却也是一般模样。
这一日,玄一来到了另一条街上,这条街的中段,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医馆,坐堂行医的郎中叫胡惟广,瘦高个,猢狲嘴,留着一把山羊胡子。这个胡惟广年龄五十开外,行医几十年,医术还算说得过去。但他看病有个习惯,喜欢摇头晃脑。比如来了一个病人在他面前坐下,他先是看看来人,然后询问病人一句:近来饭食可安好?倘若病人说一切都好,他让病人伸开舌头,看一看病人的舌头,然后晃一下脑袋,开始把脉,把完脉,也不说话,脑袋又晃一晃,随后胳膊按压在桌上,一只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开始在纸上写药方,一张药方,他斟酌再三,开完了药方又是一番摇头晃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个药方开得不满意。开好的药方他交到病人的手中,病情及药方已在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倒也是对症下药。病人拿着方子去外间的药房照方抓药即可。就这样,一场病看下来,这个胡惟广至少要晃三回脑袋。后来便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胡三晃。再后来,胡三晃这个名字便传开了。但众人也只是私下这么称呼,当着胡惟广的面自然不这么喊。
这一日玄一来到了胡三晃的医馆,他刚一进医馆的大门,站守药柜的伙计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哥,你是看病还是抓药?”玄一打量了一下医馆,然后答道:“家里生了一种虫子,把人咬的不行,奇痒难忍,用了什么药都不管用,所以想来问问坐堂的先生,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玄一话刚说完,伙计便吃吃地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可巧了不是,先生也正在里面捉痒痒呢!”玄一往里间望去,却见堂间的胡三晃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同时用后背不停地来回蹭着椅背。玄一忙问伙计道:“先生这是?”伙计乐道:“方才看了一个病人,病人走后,先生就这样了。先生知道这是惹了晦气,所以不让我们进去。”玄一心想:这倒好了,我且看他怎么医治。只见那个胡三晃在身上抓来挠去,却不见效,然后对外面喊道:“给我送一把艾绒和苍术进来。”站柜的伙计忙不迭地从药屉里抓了一些艾绒和苍术送到门口,胡三晃接过之后关上了门,自己在里面折腾。不多时,从门缝里面缓缓向外流出了烟气,胡三晃在里面不停地咳嗽着。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咳嗽声停了,胡三晃打开门跑了出来,坐堂里面早已经烟雾弥漫,他这一开门,连带着流出了许多烟气。胡三晃一直跑到医馆门口,先是仰起脸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然后擦了一把泪,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伙计,又看了看玄一,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将后背对着玄一道:“快快快,快帮我挠挠!可痒死我了!”看到胡三晃被折腾得难受的样子,伙计却躲到了一边。倒是玄一走上前去,伸出手来帮他挠着后背。一边挠着一边不经意地观察着,发现胡三晃的脖子处也有被咬过的痕迹,起了一大片的红皮疙瘩,而每个疙瘩的中心都有一个血点儿。这发现让玄一惊喜不已,这症状像极了被刺蚤咬过的样子。于是他赶忙问道:“先生这样子,被咬的不轻呢,不知是何虫子?”大概是玄一挠得舒服,胡三晃哼哼地呻吟几下,然后不见外地说道:“李豁子一大早过来找我看病,说夜里被咬得不行,只说个头极大,跳跃极快,不知道是什么虫子。我让他扒了上衣,见他后背上已被密密麻麻地被咬满了红疙瘩,看得老夫也头皮发麻。但有病总得治,于是我就给他开了一点外涂的驱虫药。谁能想到他人走了,我倒也中了招。这虫子,咬人忒凶,嘿…你手别停,往上,对,再往左,对对对……就是这儿,哼哼…哎哟……”玄一给胡三晃挠着后背,躲在一边的伙计却吃吃地笑着。胡三晃恼怒地对着伙计斥道:“你这小厮,枉费我平素对你那么好,关键时刻却躲一边,还不如人家一个外人。还不赶紧回去一趟,让你师娘再给我准备一套衣服,我换了再回去,今天这身衣服看来是穿不得喽……”伙计知他是故作气话,仍旧笑着跑了出去。胡三晃这才扭过头来,对着玄一拱手道:“这位小哥,看你面相颇为生疏,想必不是本地之人。不嫌老朽有染在身,徒手相助,实在可敬,老朽在此谢过了。”玄一答道:“我本是城外的一个农人,家中靠几亩薄田为生。近来小农一家不知从哪招来一些虫子,咬人甚毒,咬过处奇痒难忍,被咬得不行,实在没招,这才进城来想讨个药方,连找了几个郎中,都不太满意,说来也是巧合,赶巧遇上老先生今日中招的虫痒病,和我家中所遭的一般无二。”玄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凑近了胡三晃轻言问道:“这虫子来势甚猛,先生可能医得……?”胡三晃尬笑道:“今日着实是玩蛇之人却被蛇咬,尴尬得紧,此虫之痒,远甚于跳蚤蚊蝇,老朽虽是第一次遇到,但此虫也并非治不得,我适才用的都是一些微毒之药,效果欠佳,若我施以重手,以猛药驱之,绝然全灭。”听了胡三晃的话,玄一乐了,但稍加一想,也不无道理。不过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于是改口问道:“敢问老先生,方才看病的又是何人?”胡三晃顺口答道:“不是别人,北门外猪娃市的李豁子。”玄一大喜,又接着问清了猪娃市的位置,随后告别了胡三晃,转身往猪娃市走去。m.jieshengit.com
猪娃市是城外的农人们自发兴起的一个市场,位于北门之外,本地的农人家里养的母猪下了猪崽,数量颇多,养活不起,于是便拿到猪娃市上卖掉,既减轻了家里的负担,也贴补了家用。后来市场规模不断扩大,一些大型的骡马牛羊也加入了进来,变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牲畜市场。虽然不再是仅仅只买卖猪崽,但猪娃市这个名字却保留了下来。
玄一赶到猪娃市的时候,正值这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大批的农人们拎着自家的猪崽纷纷来到了这里,那些猪崽此刻被主人装在特制的竹篓之中,摆在市场的路两边,等待着买家的挑选。还有一些农人,赶着自家饲喂的骡马牛羊也纷纷来到了猪娃市,这些大型的牲畜,则被拴在集市中间的一片区域,或站或卧,等待着买主的光顾。市场上人声鼎沸,又不时掺杂着猪的哀叫声和牛马的嘶鸣,好不热闹。
胡三晃所说的李豁子,年龄五十不到,天生的豁嘴,说话漏风,所以平时言语含糊不清。这个李豁子早先混迹于北地,靠贩卖牲口到乌凉城为生,也算是老天爷赏口饭吃,学到了一身相看牲口的本领。无论是牛是马,是骡子还是骆驼,经他一掌眼,这牲口的牙口,脾性,疾患状况,便估摸得八九不离十。正因为如此,一些想买牲口但又不懂门道的买主便争先让李豁子给掌眼把脉,于是他名气越来越大,后来北门外的猪娃市繁荣了起来,申购的买卖越来越多,李豁子索性便不再贩卖牲口,专心在猪娃市做起了牲口牙子,专门在牲口的买家和卖家之间牵线搭桥,同时也掌眼把关,买卖若谈成了,他在中间挣一点辛苦费。所以,在猪娃市,李豁子是个人人皆知的老人。
玄一在人群和牲口之间穿来穿去,也没找到李豁子的身影。于是便向旁人打听,那人告诉他说:“人群最多的地方便有李豁子,但今天好像没看到他的身影。”听了旁人的话,玄一一拍脑门儿,自己真是一时心急犯傻,李豁子若是被刺蚤给咬了一夜,今日哪还有心思再来市场。想必从胡三晃那里开完了药就直奔了家里。想到此,于是玄一赶紧向旁人打听了一下李豁子家的住址,便匆匆忙忙离开了猪娃市。
第三十一章 道士下山[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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