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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影子[1/3页]

　　他又喝醉了。醉到自己也分不清是装醉还是喝醉。

　　有人说，一个人若是真的想醉，那他就一定会醉，而且醉得会很快，最起码可以很快装醉。

　　小乙每次独饮时会想到两个人，老几和蛮菩萨，他把剩下两个人的酒也喝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我喝你们的酒又如何，有本事你们活过来跟我抢酒喝。”

　　可是，无论他怎么喝好像都没有办法醉，越是喝得多就越是清醒得看着这个世界。越是喝得多就越是拥有更多了无回声的寂寞，寂寞裹挟着对人世的倦意，深入骨髓。然后，喝得更多，最后他好像真的喝醉了，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如此。

　　他的酒喝光了，摇摇晃晃的走在镇子上的人群里，希望在这镇上找一家酒馆接着喝酒，或者实在不行，倒头就睡也可以。衣着破烂为他省去了很多事，即便睡倒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认为一个乞丐身上有多余的钱。乞丐，多么卑微，可就是这个被人一眼当作乞丐的人身上却常年装着十两以上的黄金。

　　人群被一群小乞丐所扰乱，脏兮兮的小手在每一个过往的人身上尝试着可能，然后被人粗暴的踹开，他们还太小，不懂得察言观色，但已经明白不会因为自己乞讨得可怜，别人就应该给他们吃的或者是钱，所以事实上他们是一群拙劣的小偷。

　　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还不懂得成年的世界里人与人地位的差距早已跨越了物种的界限，又或者内心深处还相信所谓的人人平等，小偷里的一位竟然看上了这位酩酊大醉的刀客，一只脏得已经看不清肤色的小手摸到了他的钱袋子，然后拿着迅速跑开，他偷钱的方式实在算不上熟练，如果不是小乙喝得太醉，又有谁可以摸走他的钱呢？没了银两，接下来又该拿什么去喝酒，他摇摇晃晃奔了过去。勉强跟上小孩子的步伐。

　　小乞丐跑进了一个巷口，也是颤颤悠悠，他知道小乙在追他，可是钱毕竟是诱人的东西，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偷窃，或者说第一次偷窃成功所带来的紧张刺激让他暂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巷口尽头一个农妇蹲在一堆箩筐面前，男孩儿将钱交给了农妇。农妇困惑的看着小乞丐，小乞丐转头看着刀客。小乞丐停下来出乎了小乙的预料，一时间，小乙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是我的钱。他偷走了我的钱”小乙开口说了话，因为饮酒过量，声音粗重得难以辨析。

　　不过农妇还是听清了：“对不起，钱还给你，我的孩子不懂事，请你原谅他。”农妇把钱袋子递了过去。“我的孩子误入了歧途，可是，这也不能全怪他，我们处境不太好，穷得让他打起了偷窃的主意，我对不起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乙接过钱，不愿再多浪费时间，打算离开。

　　“请问，需要箩筐吗，很结实的。”农妇说道。

　　“我不需要箩筐。”小乙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回身往前走。

　　农妇仍然没有放弃，起身追了上去：“请你，买几个箩筐吧，我们的箩筐编得很密，很耐用。”

　　“我还有酒等着我去喝，不要打扰我了。我用不上你的箩筐。”小乙没有转过身。

　　“那请你，”农妇看着刀客的背影，“那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小乙依然没有转过身，不过停下了脚步：“你既然连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不去找你男人要钱，却要问我借钱。”

　　“我男人已经离开很久了，我想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他一直对我很好。等我们有了钱，立马就还你。”

　　女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如果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还钱，我倒可以考虑借给你钱，你说个还钱的日子吧，也好让我安心。”小乙转过身来，自己也曾经身无分文，他清楚的知道因为一个铜板而为难的痛苦。很多时候，一个铜板就会让人丧失几乎所有的尊严。

　　“等我男人回来，他一定会带回来很多的钱，还有米和鸡蛋，我喜欢吃的糕点，小孩子的玩具，或许还会带来一个纸鸢，以前都是这样。请一定要相信我，我借你的钱一定会还。”

　　他又想起了蛮菩萨。我很讨厌别人对我讲他没有钱，别人有没有钱并不是我造成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指望着我会去同情谁，我卖棺材勉强糊口，如果我把一副棺材送给了别人，那么明天我的口粮又该从哪里找呢？小乙想起了第一次自己空手走进棺材店的场景，当时蛮菩萨还不叫蛮菩萨，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一个剑用得很好的朋友，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后来，他再也没有过朋友。

　　女人还在絮叨：“以前我们可以一次买二十斤米，偶尔吃一次肉全家也能开心很多天，后来一次只能买七斤，再后来是五斤，我丈夫走前的那天晚上他买了三斤米留下，现在我已经欠了米店掌柜五十斤米了，他不愿意再赊给我米，你可不可以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借我们一点钱，等我们有了钱……”

　　女人终于停了下来，或许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等不来自己的男人了，低声哭了起来。小乞丐也无声的哭着，眼泪在脏兮兮的脸蛋上冲刷出了两道泪痕。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那天，他拿一把刀就连夜走了。”女人终于抓到了一个可以哭诉的对象。一边诉说一边哽咽。“那天晚上，我该留住他的。”

　　小乙真是一个合格的哭诉对象，他一直都没有打扰到她的哭泣。

　　“你丈夫的刀是不是很破，带着锈斑，手握的地方是两片木片，甚至没有开过锋。”小乙看着农妇。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农妇慌张了起来。

　　“没怎么，你不要担心，他找到了一份酬劳很高的工作，只是需要常年在外，东家对他很好，他在外面衣食无忧。”小乙把头转到一边，结果恰好跟小乞丐四目相对，小乞丐困惑得看着小乙，沉默不语，小乙只得把头又转到了另一边。

　　“他是不是忘了我们母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连自己老婆孩子也不管了。”

　　“不是，他需要常年在外奔波，因为酬劳很高，机会难得，所以希望可以多赚点钱。我跟他一起做工过一段时间，你看，这十两黄金就是他托我带给你们的。以后还会有更多。”小乙把钱袋子又递到了女人手里。

　　农妇打开，看着金灿灿的黄金，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怎么会赚这么多，我一辈子没见过黄金，结果今天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黄金。他从来也不跟我讲他出去做什么，我也知趣，没有问过他，可是我还是更愿意见到他，你帮我给他捎句话，钱怎么都是赚不够的，多抽空回家看看，小孩子一眨眼可就长大了。”

　　小乙的谎言漏洞百出，只是他的真诚比黄金还真，这世上最可贵的莫非不是真诚的谎言？jieshengit.com

　　“我不懂为什么你卖箩筐不去大街上，而要躲在巷口里卖，你这样很难有生意。”

　　“在大街上卖东西要交钱，还会有地痞流氓来找麻烦，我们没有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地痞，只能在这里偷摸着活着。”女人眼神暗淡着。

　　小乙没有再敢问，也害怕知道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及更多的关于生存是如何的艰辛。他离开了这个女人，他没有告诉女人，竹林的坟墓里躺着她的丈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希望每个人都可以稀里糊涂的幸福着活下去。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过熙攘的人群，走过叫卖的商贩，走过安静的农家小院，晚风拂面，陌上花发，可缓缓醉矣，终于体力不支，他在一个羊圈旁的大柳树下坐了下来，此时应该有一坛酒才好，只是一旁的老翁不停的喘着粗气实在有些煞风景，老翁皮肤黝黑，粗布短衣，头上白发稀疏，像是已经在羊圈旁坐了很久，两腮的肌肉在不规律的颤抖，上下牙不受控制的打颤，呼吸急促而浑厚，像是一头辛苦了一辈子，结果临到老还要被宰杀的老牛，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终于，老翁面部表情稳定了下来，结果迎来了更糟糕的局面，这头“老牛”竟然哭出了声，泪水陷进了横枝错结的皱纹里，艰难下落。似乎眼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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