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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2 章 雁南飞[1/3页]
漠北,金山脚下。
辨才的眼神如鹰隼犀利,窝阔台却泰然自若,他并不打算居高临下地说话,便从宝座上起身,扬手屏退左右,待帐中仅剩他们三人,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莞尔一笑:“大公子竟还记得我?”
数年过去,纵使衣着甚异,样貌也有些变化,但那双金眸却是刻在辨才脑子里的,他冷笑,直视眼前人:“三皇子尊容,在下不敢忘。”
楚材立即嗅到了硝烟味儿,下意识伸手想要拦辨才,却被后者一把摁下。
窝阔台仍旧和颜悦色:“公子不必如此,我没有恶意,额齐格与木华黎国王都认为您是栋梁之才,故而让我与吾图撒合里来见您,就是为了让您留下的。”
“所以便给我下迷药,强行将我掳来?”辨才剑眉微挑,继续冷嘲热讽,“呵,此举倒颇有贵国特色。”
他被“请”来的方式,窝阔台和楚材早已知晓,因而他态度恶劣也情有可原。
“大哥,木华黎国王也是爱才心切。”
这时,楚材开口了,兴许在劝留辨才一事上,他比蒙古皇子窝阔台更合适:“大汗早年艰难创业时,国王曾与之共患难,久而久之,性情上便有了共同点,爱才就是其中之一。”
“大汗有远见卓识,是知人善任的明君,他麾下亦有诸多贤臣良将,若大哥愿意留在他身边辅佐,必能大展经纶。”
面对阔别重逢、又极受自己宠爱的幼弟,辨才只是沉默不语,并未冷言回怼。诚然,这些话他本来也当作耳旁风。
见其丝毫不为所动,楚材索性打起感情牌:“大哥,大汗与三殿下都向我承诺过了,只要你留下,他们就会向金国索要二哥二嫂和孩子们,这样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闻之,辨才看向窝阔台,脸色不改:“三皇子殿下,这索要可确保百分百成功?”
窝阔台看得出他依旧无动于衷,却还是如实相告:“听闻公子在金国安分守己,亦不曾卷进朝堂纷争,这样的话,要您的家属轻而易举。”
果然,辨才颇为不屑,接连反问:“殿下此言,是把在下的家属当玩意儿看吗?何曾想过他们是否愿意?那国王遣人给我下药时,又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微微昂首,坚定不移:“我耶律辨才绝不会为此小恩小惠而背叛大金,且去告诉令尊,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以前,窝阔台见楚材想家,曾提议接他的家人北上,却被楚材拒绝了。因为他明白,对金国忠心耿耿的兄长们定不会同意此事,且双方若有书信往来,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安上个通敌的罪名,于兄弟三人皆无益处。
如今,窝阔台也算见识到这位「大伯舅子」的忠心了,但他可不会善罢甘休,便按照之前约定的流程,向楚材使了个眼色。
“大哥,你还记得大嫂是怎么走的吗?那样的朝廷,值得你效忠吗?”
此言犹如击穿铁甲的重箭,辨才的呼吸倏地快了半拍,眉头也骤然一颤。
楚材继续细数往事:“还有阿娘去世后,不让我守孝,不让我穿丧服……”他声音有些发抖,“……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恶劣的记忆又迫使他回想起曾经填膺的怨恨,不禁悲从中来:“父不正,子奔他乡;君不正,臣投他国。大哥……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窝阔台背对着站在一旁,这些事楚材都告诉过他,连他都不能接受在母亲去世时被迫穿大红色,更何况是这些重视孝道的中原人。
辨才看着弟弟,冷峻的面孔忽而浮现出从容的笑,一反刚才的正颜厉色:“若海陵无道,我便去辽阳投奔世宗,而非西入辽夏、南走宋国。固然君不正,但若大金尚有贤君,我又为何要投他国呢?”
言之甚有理,楚材便问:“当今金主,可是贤君?”
从嘉即位至今,一直受制于权臣,若说心里话,辨才当然不觉得好,且他认为的贤君另有其人:“这都是后人操心的,我等只需尽力辅佐便可。”
除了对皇帝的尊重,辨才的回答亦是在打哈哈,即便蒙古也能打听到金国的情报,但这种涉及朝中诸事的问题,最好还是规避。
楚材又问:“也就是说,无论怎样,你都会一路走到底?”
辨才斩钉截铁:“自古以来,华夏大地屡有分合,从残唐五代至今,仍为群雄逐鹿之势,久不见天下一统。国虽异,志却同,你我的选择皆无对错或高低之分,既不知未来,那便安心各事其主,鹿死谁手,日后自有分晓。”
一番话铿锵有力,不仅令楚材哑口无言,也让旁听的窝阔台顿生敬意。他暗道,木华黎的眼光果然毒辣,此文武双全之人可堪大用,只可惜他的心不在这儿,与其强留,倒不如放归。
亦或者,先给他画个放归的饼。
窝阔台回身,见楚材恰巧看向自己,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转而向辨才道:“公子是个人才,但也要到您乐意施展才华的地方去,方不算暴殄天物。”
他又瞥了楚材一眼,盈然赞叹:“有贤如你们兄弟,是蒙古与金国之幸。”
辨才陡然一惊,原以为这群人会扣留自己的:“您的意思是……?”
“强扭的瓜不甜。”窝阔台答道,“我会禀明额齐格,然后遣人送您回金国,只不过今日雪大,公子恐怕得待几天再走。”
如此通情达理,辨才始料未及,突然就对这位蒙古皇子有了些改观。但同时他也觉得蹊跷,心想若不能及时赶回中原,恐对家人不利,他必须争分夺秒,片刻也耽误不得。
不久后,楚材帐中。
“别动!”
楚材正拿着刮刀坐在辨才旁边,小心翼翼地给他剃胡子,由于辨才一路上都没空打理形象,到地儿时早就胡子拉碴了,原本他想自己剃,楚材却非要帮忙,他便只好顺着弟弟。
“我见你们之前,他们就给我收拾过一通了,就是没刮胡子。”辨才歪着脑袋,“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留着吧?”
楚材调侃他:“不早说,这都剃一半儿了,要不你留半个算了。”
辨才瞅了瞅楚材干净的下巴,好奇道:“说到这个,他们怎么都叫你吾图撒合里?你何时留过胡子吗?”
“假的。”楚材答道,“是我在报恩寺时,剪了我的头发做的,后来就没戴过了,我一直保存着呢,和阿娘剪给我的头发放在一起。”
“所以你是因为母亲走了才断发?”
“嗯,不过当时找了个别的理由。”
看着面前容色平和的楚材,辨才不禁想起那年他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时的倔强模样,如今,弟弟脸上的秀气早已被英朗取代,给人的感觉也稳重许多,想必这两年,他一定经历过不少吧。
“没有为母亲尽孝这件事,你现在可放下了吗?”
楚材沉沉道:“兵荒马乱,礼崩乐坏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算当初东海郡侯准我在家披麻戴孝,待中都城一破,也迟早会为人俘虏。”
他冷笑一声,有对世事无常的嘲叹:“说起来,我真得谢谢东海郡侯,要不是他,我还不一定来这儿呢。”
时间会抚平一切,辨才心想,他能放下便好:“东海郡侯很久前就已复位卫王了,谥号为绍。”
两边消息不灵通,这也不算啥重要情报,楚材不知道也正常:“疏远即位曰绍,挺合适。”
他将辨才的胡子剃净后,问道:“大哥这两年过得还好吗?二哥二嫂呢?”
辨才自然只拣好的说:“我去东宫给太子当詹事了,镛儿拜了名士为师,善才那儿也挺好的,都还跟从前一样。”
楚材一点儿没起疑心:“东宫詹事好啊,从三品高位,还能侍奉储君。”又问,“镛儿的老师是谁?”
辨才答道:“就是和你年纪相仿的那位北魏皇族之后,七岁能诗的大才子。”
“元好问?!”楚材又惊又喜,“蒙古人都读过他的诗呢!”
辨才惋惜着:“是啊,诗词已成名了,人也出师了,却屡试不中。”他忽然凑近,“那次他在咱们府上,说他曾与你有一面之缘。”
楚材只听过元好问的贤名,却不曾见过:“是吗?何时?”
“他说,是有次在中都拜访广平郡王时,无意间撞见的,当时见你相貌不俗,便向左右问了姓名。”
听后,楚材冥思苦想,却啥印象没有:“记不得了,许是我不认识他,即便见过也忘了。”www.jieshengit.com
话音刚落,意顺便带着许多下人端着琳琅满目的酒肉进来了,待他们放好东西离开后,两兄弟就一起来到了桌前坐下。
辨才率先打开一坛酒,给自己和楚材都满上:“铉哥儿和玉衡呢?要不叫他们过来一起吃?”
楚材拿起酒碗,声音骤然低了三分:“铉儿已经吃过饭了。”
“那就让玉衡来吧,也许久未见弟妹了。”
两人举碗相碰后,楚材当即一饮而尽,又立马给自己倒了新的,不觉让辨才感到怪异:“楚儿,你怎么了?”
楚材捧着酒碗仰头,喉结因吞咽的动作而滚动,直到他闷下这酒,啪地把器皿摁到桌上,才垂眸幽幽道:“玉衡……已随阿娘去了。”
辨才怔住,良久方问:“何时的事儿?”
“一年前。”楚材拿起筷子,挑开了话题,“先吃饭吧,吃完了去看看你的侄子们。”
辨才倏地抓住了重点:“侄子……们?”
酒过三巡,瓶瓶罐罐东倒西歪,桌上的菜色却没咋动,下人们又送了酒来,兄弟俩喝得不亦乐乎,觥筹交错间,已然酩酊若梦。
“葡萄酒熟愁肠乱,玛瑙杯寒醉眼明……”
醉醺醺的楚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摇着精致的玛瑙酒碗,碗中美酒在烛火的辉映下熠熠生光,犹如宝石般。
“……遥想故园今好在,梨花深院鹧鸪声。”①
辨才闭着眼点头,慢条斯理地拍拍手:“好诗,好诗,贤弟文采斐然,不减当年……”
楚材摇摇头:“只即兴有了这几句,不像完整的诗……”他饮下碗中酒,眉间微蹙,“哥哥,我…我好想家里的梨花……”
他把酒碗扔到一边,猛地扑上前,抱住了辨才的腰,低声嘟囔:“我也好想你……”
这一扑可了不得,两人重心不稳,一骨碌便滚到了地上,楚材活像黏人的幼兽,只用劲儿在辨才的胸口处乱蹭,死皮赖脸的,都快把头上的皂巾蹭掉了。
“你他娘的是蜕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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