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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忧愁何时上眉头,暖风弱柳何离去[2/3页]
小翠抢了先,说:“行,就这里了。”
梁小翠,边说着,边绕过桌椅老客,坐了下去。
梁五婆子,自不好再说什么,也跟着坐了下去。
成母,轻拂了下肚皮上的衣衫,再拿手帕檫了下额头上的汗珠,说:“张小哥儿,三海鲜鱼面,一份鱼脍,一份豆豉,快点上,紧着赶路。”
“好唻,娘子安坐,一会儿,即可。”
说完,张小七,转身回后厨,张罗吃食。
跑堂的小伙计,端来一个托盘,放下一瓮三盏,说:“三位娘子,万福,请用一盏冰饮子,消消暑气。”
成母,把肩膀上的挎褡,放在双腿之间,挨着梁小翠,文静地坐了下去,问:“小哥儿,一瓮冰饮子,多少铜?”
“回娘子,橘皮冰饮子,本店赠送,不收铜钱。”
说着话,梁五婆子,拿起黑瓮,倒了三盏,喝了一口,问:“小哥儿,真的是用窖冰镇的了吗?”
“婶子,窖冰哪舍得用来镇饮子?这是后院深井老水镇的,莫嫌弃,请多用一些。”张小七,收拾了下桌面,边说着,边放下了鱼脍,接着说:“三位娘子,请慢用。”
去年暮春,成母为苏学士撑伞,来过张家鲜鱼面。至此,一年过去,她记忆犹新。特别是细瓷小蝶里的鱼脍,当为三十七片。可现如今,上眼一瞅,多了五片,逐问:“张小哥儿,鱼脍多铜了否?”
“张家立此,百十年间,从未有过浮铜,小娘子,何言多铜乎?”
成母,指了指鱼脍,问:“苏学士,来时,则为三十七片,今日何故多了五片乎?”
张小七,略微沉思了一下,伸出大拇指,说:“女娘子,好眼力。”
“张小哥儿,加一份鱼脍,添一壶屠苏。”
张小七,转过头,面向邻座的两个老丈,说:“请稍等,一会儿就来。”说完,又转过头,对着成母,说:“入秋之后,鱼肥价廉,掌柜的,让加了五片,以应时节。是以,女娘子与苏学士来时,当为秋前,三十七片也。”
“哦。张小哥,我只是好奇,莫见怪。”
张小七,说:“女娘子,客气了。”
梁五婆子,接过话茬,说:“张小哥,再加一角甜酒,可好?”
张小七,瞅了下成母,得到允许,说:“好的,这就给您端上来[3]。”
张小七的对面,坐的是梁小翠。她隔着衣衫,轻抚成母的西瓜肚子,问:“夏娘子,几个月了?”
“八个月零三天。”
梁五婆子,吃了片鱼脍,对着成母,问:“即将临产,苏学士,何弃娘子予梁乎?”
成母,面显苦色,曰:“奸贼鼓噪,学士无奈,自请东南以养望。然,千里跋涉,非弱柳可堪。是以,散姬于友,赠欢以栖,焉曰弃乎?”
“苏学士,四方牧羊,功在社稷。日后留名,必有娘子。我等粗人,欺弱招损,不怕福报乎?夏娘子,五婶子的话,你切莫往心里去。”
“三位娘子,三海鲜鱼面,一份鱼脍,一份豆豉,一角甜酒,上齐了,请慢用。”
“小哥儿,多少铜?”
“女娘子,三海鲜鱼面,五十四文,一份鱼脍,二十八文,一份豆豉,十文,一角甜酒,四文。是以,拢共九十六文。”
成母,低头从挎褡里,拿出铜钱串子,撸下九十六文,又数了数,递给了跑堂的小伙计。
小伙计,拿出麻绳,把成母递过来的嘉祐元宝穿了起来,数了数,说:“谢谢女娘子。”
说完,他拿着托盘,转身轻巧地绕过老客,走向柜台,交账去了。
张家鲜鱼面,煞是实诚,成母吃食也斯文,自慢了些,可吸溜吸溜,一会儿,也把面汤皆都喝了下去。
梁小翠,向外瞅了瞅,说:“夏娘子,日昏不毒,我们这就走了吧。”
走街串巷,日头,跃下西山,小咬却更加的猖狂了起来——这是一个大事件,大到家国的颠覆,都因此而至,可又有谁知道呢?连那些得窥天机者,也只是莫名其妙的望着天穹,说:“明天,还是个晴日头。”更莫提,梁五婆子,这等粗人,焉能知否?
知否,知否,虹桥前去,再前去,即为梁家[4]。
梁家的门灯,还没有点亮,羊皮灯筒,挂在下金檩上,高高的,有些寒碜。寒碜下的青石街面,一尘不染,可青石的缝隙里,没有名字的小草,蜷缩在那里,不曾惹人嫌,自没有人去搭理它们。不要低看了它们的蜷缩与卑微,只有如此,它们的子子孙孙,才能在这里度过春夏秋冬。否则,稍微的高了那么一点点,必将被连根拔起,断了子嗣——这,就是命。命的前面,又是什么呢?小草不知,青石也不知,蚂蚁却感叹曰:是黑洞,大大小小的黑洞!
有着黑漆大门的梁宅,静寂地杵在那里。那里,有暖风,有余晖,有两个永远沉默的石墩,分列在门的两旁。
门开着,好像一只饕餮的大口,黑洞洞,冒着腐臭,里面,却什么也望不见。
黑洞的旁边,杵立着相同的深宅大院。每一个深宅大院,都经历了相当长的年代。这些年代里,更换了几个姓,花旦青衣,老旦桔皮,轮番上演,科段有所不同,秘密却总是那么些,没什么稀奇,好看的,还是大门上的黑漆,脱落了,又涂上新的,如吴道子的画,百看不厌。
走在中间的成母,挨个地看了过去,她知晓,梁宅的黑煞神,虽然开着,却不是她能走的过门,转个墙角,侧面的小洞,才是她的命。走到这里,她顿住了脚步,把圆了咕咚的花布肥履,在青石的街面上,擦了几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紧了紧肩上的挎褡,随着梁五婆子,走了进去。
她的脚步声,碎碎地消失在黑洞里。
黑洞的外面,又恢复了先前的静寂。静寂的前面,有行人,有顽童,有千古不变的召唤:天黑,回家了!
唤童的声音,绕过墙角,到达了梁宅黑煞神的前面。那里,石墩之上,站了小厮。小厮的上面,楼檐的下面,羊皮门灯,刚刚被点亮。
灯亮了,风也渐起,小咬也少了,可夜却来了。
夜幕下的梁宅大院,灯火挤走了黑暗,天空泛着灰色。灰色的渲染是小桥、流水、人家。小桥的上面,铺着樟木,连着石板。石板的延伸,有房屋。房屋的上面,是黑瓦。黑瓦的下面,住着形形色色的人儿,有的在给花浇水,有的在低低的嚼舌谩骂,有的在梳妆,有的在看着账本,有的在数着元宝,有的在打骂嬉笑,有的,赤条条的搂着娇娃,做着那羞人的事情。
梁五婆子,在前面走着,成母在后面跟着,小翠也如此。
路,不长,走走,就到了头。
那里,横着条门槛。门槛的外面,挂着只脚。脚的上面,是条绿绸长裤。它的齐腰处,栽了一件粉色绣花的短衫。再上面,却生了一张婢女的脸庞,很年轻,也就十五、六岁左右,可她的嘴里,老气横秋的问:“怎么才回来?五娘子,都等急了!”
“路上有事,耽误了些时辰,晚云小娘子,勿怪。”
“何事?”
“夏娘子的身子重,不胜脚力,途中,休息了一会儿。”
成母,站在梁五婆子的身后,行了个礼,没有言声。
晚云,打量了她几眼,说:“哦,那快进去吧。”
“是。”
成母三人,低头挑帘,进了正堂。正堂的中间,摆放了一张高腿紫檀长几。长几的左边,放着一把黑漆嵌螺钿圈椅,空着。它的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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